第10章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剥落的旧防盗门，林明舟尽量将动作放到最轻。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母亲卧室门缝底下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那是为了方便母亲起夜留的小夜灯。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特有的淡淡苦涩气味，以及家中特有的、令人安心的陈旧气息。
他侧耳听了听，母亲卧室里传来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了。这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轻手轻脚地脱下鞋，赤脚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将那个洗得发白的双肩背包轻轻放在墙角的椅子上，甚至没敢开灯，生怕光线或声响惊扰了母亲。
站在狭小房间的中央，黑暗中，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书桌上堆积的课本轮廓，以及空气中那份沉甸甸的、属于生活的压力。但今晚，另一种更加汹涌澎湃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急需一个出口。
他看了一眼母亲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最终再次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闪身出去，又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把门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声控灯已经坏了很久，只有窗外远处路灯的微弱光线透进来，勉强勾勒出楼梯的轮廓。他摸索着走下几级台阶，来到楼梯转角处一个相对僻静的窗口。
夏夜的闷热气息从窗口涌入，带着楼下夜市隐约的喧嚣。他靠在冰凉粗糙的墙壁上，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然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粗嗓门：
“我靠……舟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老子明天一早还有推销任务呢！最好是有天大的事……”
“铮子，”林明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他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仿佛怕被楼道里的邻居听见，“我……我好像遇到事了。”
电话那头的钱铮，是林明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他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可以称得上兄弟的人。钱铮没读大学，早早出来社会打拼，现在在一家建材公司做销售，性格外向讲义气，有时略显现实和粗线条，但对林明舟是真心好。
听到林明舟的语气不对，钱铮的睡意似乎醒了大半，语气认真起来：“怎么了？出啥事了？阿姨病情有反复？还是你又被人欺负了？”在他印象里，能让林明舟这么晚打电话来的，肯定是棘手的大事。
“不是……都不是。”林明舟组织着语言，感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窗外嘈杂的背景音和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更添了几分隐秘和焦灼，“是……是另外的事。我妈那边挺好的，稳定了。是……是关于一个……女人。”
“女人？！”钱铮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和八卦的兴奋，“我艹！可以啊舟子！开窍了？终于不是只知道读书和打工的木头了？快说说！什么样的姑娘？怎么认识的？KTV里的公主？不对啊，你小子没那胆子也没那钱啊……”
“你闭嘴！听我说！”林明舟被他嚷嚷得头疼，低吼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从母亲突然病倒、医院神秘援手、他的猜测、写感谢信、直到今晚在包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了钱铮。当然，他略去了自己悄悄跟踪和苏晴瑶具体身份等细节，只说是“一位很有钱的客人”。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钱铮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显示他正在消化这个极其离谱的故事。
良久，钱铮才用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在听天方夜谭的语气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一个巨有钱、巨漂亮的富婆客户，莫名其妙帮了你天大的忙，垫了你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医药费，然后今晚心情不好去喝酒，居然还把你这个服务生叫进包厢陪酒？而你，还他妈举杯安慰人家？！林明舟，你他妈是不是晚上没睡觉在这跟我编小说呢？！”
“我就知道你不信！”林明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每一句都是真的！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才找你说的！”
“我信！我信！你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撒过谎！”钱铮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我艹！这简直是……简直是……”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这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啊兄弟！！不对，是桃花运！天降横财还附赠桃花！”
“什么桃花运！你别胡说八道！”林明舟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幸好是在电话里，黑暗中也没人看见，“那是恩情！天大的恩情！我是想问你，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信她也没拿，我……”
“怎么办？这还用问吗？！”钱铮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急切，“抱紧大腿啊兄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认识这种层次的人都找不到门路！你倒好，人家主动递梯子了，你还在这纠结一封信？！”
“什么递梯子？她就是心情不好，可能随口一说……”林明舟试图解释。
“放屁！”钱铮啐了一口，“那种级别的女人，身边缺陪喝酒解闷的人？需要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服务生？她让你留下，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一种……嗯……对你感兴趣的信号！”
“兴趣？”林明舟的心猛地一跳，随即立刻否定，“她能对我有什么兴趣？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可能就是一时……怜悯吧。”这个词让他感到有些刺痛。
“怜悯？怜悯需要把你叫进包厢面对面？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情，需要费这劲？”钱铮分析得头头是道，带着销售员惯有的揣摩人心的架势，“舟子，你听哥一句劝。这世界没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好。她帮你，可能一开始是出于好心或者……看你小子长得还行？但现在，她让你陪酒，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现实和直接：“我知道你怎么想，觉得差距大，不自在，想着还钱报恩两清。但哥们儿，你得现实点！那笔钱，你靠打工得还到猴年马月？你妈的后续治疗呢？生活呢？”
“可是……”
“别可是！”钱铮再次打断他，“听我说完！我不是让你去干什么伤天害理或者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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