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饭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她真的对你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哪怕只是觉得你新鲜、有趣，想交个朋友呢？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朋友？”林明舟喃喃道，这个词从钱铮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不真实。

“对啊！朋友！”钱铮越说越兴奋，“你想想，能和这种级别的人物搭上关系，成为哪怕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多大好处？别的不说，万一将来你毕业找工作了，她随便一句话，可能比你拼死拼活投一百份简历都管用！这社会，人脉就是资源，就是钱！你现在手里就攥着一张可能通往天花板的门票，你却只想着怎么把它兑成现金还回去？傻不傻啊！”

钱铮的话像一连串的重锤，敲打在林明舟的心上，粗暴、现实，甚至有些功利，却又不无道理。这是他从未仔细思考过的角度。他一直纠结于如何偿还那份沉重的恩情，如何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却从未想过，这份“关注”本身可能蕴含的其他可能性。

他沉默了。理智上，他知道钱铮说的是这个社会残酷而现实的运行规则之一。但情感上，他总觉得别扭，有一种利用他人善心的卑劣感。尤其是，对方还是在他最绝望时伸出援手的人。

“铮子，”他声音低沉地说，“我感激她，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激。但我不想把这种感激变成一种……算计。那样我觉得……很龌龊。”

电话那头的钱铮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哥们儿，我懂你。你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让你去算计她、利用她。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别抗拒！如果人家愿意释放善意，愿意和你有点交集，你就坦然接着！就当是交个朋友，真诚一点，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至于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呢？但多条朋友多条路，尤其是这种‘厉害’的朋友，总没错吧？这对你，对你妈，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真诚一点……交个朋友……”林明舟重复着这句话，内心的挣扎似乎缓和了一些。如果只是抱着真诚感激、努力回报的心态去相处，而不是带着功利的目的去攀附，是不是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对啊！”钱铮肯定道，“你看，她帮你，你感谢她，这很正常。她心情不好，你陪她喝杯酒，说句安慰的话，这是朋友之间也能做的事，对吧？没必要非得划清界限，觉得欠了多大的人情就得躲着走。大大方方的，反而自然。”

好友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稍稍打开了他心中那把因阶层差异和巨大恩情而拧得过紧的锁。虽然依旧感到彷徨和不真实，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所适从了。

“我……我试试吧。”林明舟的声音依旧有些不确定，但比刚才轻松了一些，“谢谢你了，铮子。”

“谢个屁！跟我还客气！”钱铮笑骂一句，“不过你小子以后这种劲爆消息能不能挑白天说？老子明天要是黑着眼圈去见客户，业绩不达标就找你算账！”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睡吧。”林明舟也忍不住笑了笑。

挂了电话，楼道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窗外遥远的市声隐约传来。

他靠在墙上，没有立刻回去。手机屏幕的光熄灭，周围再次被昏暗笼罩。钱铮现实甚至功利的分析，还在他脑海里回荡，冲淡了之前那种纯粹的不安和自卑，注入了一种更复杂的、带着一丝微弱野心的考量。他依旧感激苏晴瑶，这份感激是纯粹而炽热的。但他也开始隐约意识到，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注”，或许真的可以成为改变他和他母亲命运的一个契机。

不是通过龌龊的算计，而是通过……真诚的“朋友”相处？

这个词依旧让他感到一丝眩晕和不真实。

他在黑暗中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发麻，才轻轻推开家门，再次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将那封被退回的信轻轻放了进去。或许，它暂时不需要被送出去了。

他躺到狭窄的单人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黑暗轮廓。母亲均匀的呼吸声从隔壁隐约传来，让他感到安心，也感到责任重大。

苏晴瑶疲惫的侧脸、钱铮激动的话语、母亲苍白的笑容、巨额的费用清单……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一条看似不可能的交集线，已经被命运之手淡淡地勾勒了出来。

而他，似乎应该尝试着，不再只是被动地仰望和感激，而是……鼓起勇气，沿着那条线，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步看看。

哪怕只是为了，能够更坦然地、站在一个“朋友”的位置上，对她说一声真正的谢谢。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从未真正熄灭。林明舟的心，也在黑暗中，亮起了一盏微弱却执拗的、名为希望和期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