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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留下来用午膳。”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林凝素闻言有些错愕,

    心中的疑窦比来之前还多。

    孟砚的举动,实在是奇怪。算上前两次和此次,这人都在挽留她,

    或者说….借故要与她相处。

    这并非是她的臆想,

    否则孟砚有什么理由要留她午膳。

    他们可没有友人交情,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两个月….

    但孟砚已经有了王妃人选。

    莫非,

    他是想纳自己为侧妃!?

    林凝素心下涌出怒火,

    站起身看向端坐在几案前的男人。她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不得不顾及自己与这人的君臣之节。

    “….殿下,请恕臣女不能留下来用午膳。”她别开对方打量的目光,

    语气不复方才的尊敬,

    “臣女与殿下并无过多交情,且殿下婚事将即,

    我更不该叨扰殿下,

    免惹闲话。”

    孟砚闻言顿了一瞬,

    随后看向面露焦急的少女。

    突然就发了怒,

    是想到何处去了?

    “无过多交情?”孟砚仔细品琢着这几字。

    “你是指书信往来三十二封?还是指那两次的唇舌之昵?”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目光却紧紧将人锁住。

    “….”林凝素心下一震,

    她没想过这种话会从一向温润知礼的平陵王殿下口中说出。

    那两个月的相处中,

    这人的表现可比她这个女儿家还情怯几分。

    在她愣神的片刻,

    高大的身影来到她面前,

    窗牖外透进的光亮尽数遮掩,她被笼罩在大片的阴影下。

    “殿下。”

    侧腰微凉,挤压的触感顺着轻薄的衣衫传至脊骨,她被那力道裹挟着,踉跄着抵在男人胸膛前。

    林凝素试图挣扎,却被锢住了手腕:“殿下,臣女以为上次在皇后宫中,说得够清楚了。”

    孟砚垂眸,视线中多了几分落寞。

    “你是说得清楚,可我…却不愿分得那样清楚了。”

    林凝素摇摇头。

    “那殿下想做什么?”

    也是,孟砚是亲王,日后是太子是皇帝,他若是真想要什么,就算同林家扯破了面皮,也是能夺取的。

    一面想要王家的权势,一面又要享齐人之福。

    松雪的香气将人淹没,她被拥在宽阔的怀中。清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日,应了父皇的命令后,我便开始后悔。”孟砚手臂的力道收紧,几乎要把少女揉在自己身体中去,“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人。”

    “本想同相国大人求亲,但他一时半会,并不赞同。”

    孟砚是何意?林凝素缓缓挣开这人的怀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这人神色恳切,不似作假。

    孟砚,要娶她做王妃….

    林凝素心中烦乱,自顾自转过身去,思量着这人的话。

    “先用午膳。”

    “我不….”

    “不许抗旨。”

    她被带到书房旁的一处小偏厅,府中的侍从见孟砚和林凝素入内,立刻去传了膳。

    还以为这些皇室亲眷的吃食,都是金粟玉露,不料与她平日里所用差不了多少。

    简单,但胜在精致。

    用膳时间,林凝素一直沉默无话。

    在这小半个时辰里,她也想明白了。就算是孟砚要娶她做王妃,亦不能就这般答应。

    孟砚说已经想父亲提起过要娶她的事,可父亲并没有同她说,反而是前两日放出要给她议亲的消息。

    父亲的态度很明显,林家女不入宫门。

    如今就连她自己,也是这般思量的。林凝素了解自己的性子,三天不出府,便能闷出皱纹来。若是进了皇宫,有规矩压着,最不能自在。

    而且,她不能接受未来的丈夫,有别的女子。

    林凝素放下手中的银筷,抬眼看着坐在一侧的孟砚。举止端雅,即使是进食,也格外赏心悦目。

    这人察觉到她的的目光,亦回望过来,面上挂着轻飘的笑意。

    那日在南园之中,她的心动的确作不得假。后来种种,也是她极力促成。

    这个人,的确是无处不对自己心思。

    好似为她而生养于这世上一般。

    但,冷静了这一月。她也明白了,若是长久的不见,也就不那么念着了。况且,她和孟砚也不过短短两月的情意。怕是就连她和沈敬安这么多年的友情,都要比这人的贵重些。

    她还是听父亲母亲的话妥当,他们不会害了她。

    “殿下,莫要再去央求父亲了。他不会同意的。”

    孟砚动作微顿,随后状似无意地询问:“是相国大人不同意,还是你不愿意呢?”

    林凝素被这人的目光瞧来心虚,闪烁言辞:“…林家女不入宫门,我也没法子。”

    还没等她说下一句,左手掌便被握住,温凉的触感自掌心传来。

    “素素,若是你愿意,无论多难,我都会想办法。”

    林凝素沉默了半晌,腹中酝酿许多话,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殿下,我便实话而言。您是君,我们林家是臣子。若是我真的嫁与您,某一日做错事,惹来您的厌弃。就算是父亲,也救不了我。”

    “我便是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所以还请殿下放过我吧。”

    若她与平陵王是自幼的交情,还可不顾一切尝试。两个月的露水之缘,便定了一辈子,未免草率。

    孟砚缓缓放开林凝素的手,敛下神色。

    原来,林凝素是在忧虑这个。

    若是按着那些个才子佳人的话本,他该即刻向黄天厚土立誓,发誓此生都不会辜负林凝素,此生都唯她一人。

    轻飘飘的誓言,是世上最不能听信的东西。

    谁能保证,日后所发生的事,就一定在自己预料之内。他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会心系林凝素一生。

    连他自己都不敢思量的事,又怎么能对他人立誓。

    站在林凝素的角度,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成婚,才是趋利避害,可得数十年安稳。

    “…..好。”

    -

    -

    那日之后,林凝素旁敲侧击了父亲,便得知,孟砚的确没有再提起向林家求亲的事。但他自己采纳王妃的事也耽搁住了,久久没能进行下去。

    连带着立太子一事,也跟着放缓。

    恰逢西边又起了战事,圣上和朝臣忙得焦头烂额,免不了要让亲王帮衬着。孟砚就更无暇惦记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了。

    林凝素是这般猜的。

    “姑娘,沈世子说,明日约您去看灯,要应下吗?”云鸾推开木门,见林凝素倚靠在软枕上,问道。

    “不去。”

    “姑娘,您这些日子都恹恹的,莫不是….”云鸾没敢接着说。

    本来姑娘都和从前一样的活泼了,但上次去王府送了两只兔子后,又失魂落魄的了。

    “您是不是还惦着平陵王殿下呢?”

    林凝素回过神,也对自己发问。

    也许吧。

    反正那人的样子,就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上次在父母的开解下,她想通之后,再没了烦恼。这次分明也为自己选了正确的路,却不那么高兴。

    已经一月了。

    难道是因为,知道了孟砚对她并非无情,所以才动摇了。

    林凝素一阵烦躁,自顾自钻进被褥中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孟砚,也的确如林凝素所料。有批不完的奏疏,看不过的公文,十分忙碌。

    这些政事,本是他和孟桓一人一半的。但孟桓向来无心在这些事上,故而全推给了他。

    更深露重,近侍匆匆而归,进来后却不发一声。

    “她今日,还是未出府吗?”

    “回殿下,是。”

    林凝素已经连着十几日在林府中可,按照她的性子,此举反常。

    消息探不到,便只能干念着。孟砚放下手中的公文,挥退了近侍。

    即使近日繁忙,他脑中也时时浮现林凝素的话。

    对他们二人来说,各自同合适的人成群,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就是忍不住,不甘心。

    有那么一刻,他想再自私一些,不去思虑将来,只管当下。

    他想同林凝素成婚,让她只能待在自己身边。最初这种念头升起的时候,他既惊愕,又唾弃自己。

    过往的那些学到的君子之义,竟也约束不住他的私欲。

    他对自己失望,却又不得不接受。

    -

    -

    西北战事起,阮柱国和许将军需要人手,圣上便派遣了王家父子前去支援。

    平陵王孟砚自请亲征,鼓舞士气。

    朝中大臣俱是为之一震,因为平陵王孟砚的才华,一向是在诗书国策上。从未听说过有带兵的才能。

    但圣上竟答允了。

    西北等不得,第二日,王家父子便随着平陵王出发去了西北。

    归期不定。

    林凝素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孟砚已经离开上都城半日了。是父亲偶然说起,她才知晓。

    这人平日瞧着便温和,又是身量纤瘦,从没听闻能带兵打仗的。

    竟然还自请带兵亲征,就不怕受了伤吗?

    也罢,都和她无关的,关心孟砚做什么。

    深夏过后,便是初秋。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连林凝素这种及其怕热的人,也在场场秋雨过后,添上了厚衣。

    上都城尚且是如此,更何况在西北边塞。

    林凝素望向窗外的落叶,脑中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那人。几个月,没多少消息传回上都。

    只知战况势均力敌,不知何时能胜。

    直到秋分的第三日,林凝素出府去,为家中弟妹去买糖糕和泥人,路过外城门的时候,忽闻人潮鼎沸。

    她和仆从连忙靠在路边,怕被人群拥挤到。

    “哎?怎么回事?”

    “大姑娘,您瞧,那不是出征大军吗?”

    林凝素顺着云鸾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队伍动作严整,正缓步自上都城门外而来。

    为首的几人皆是铁盔红穗,是几位将军和副将。中间的人骑着黑璁高马,即使身着重甲,林凝素也能认出来熟悉的身影。

    孟砚回来了。

    待又走近了些,林凝素轻轻踮起脚尖,便看见那人头盔之下的清隽面容,他眼下有乌青,好似还清减不少…

    边塞,果然辛苦吗。

    随着队伍过去,林凝素又被队伍末端的巨大囚笼吸引了目光。

    她起初还以为其中关押的,会是西戎的囚犯之类,后来仔细一瞧。那人穿着,分明是中原人的衣衫。

    等等?

    那不是王将军吗?

    王将军父子前几个月随军出征,怎么回来后便在囚车里了。

    林凝素心下有预感,似有大事将发生,便没在多作停留,直接拿着糖糕回了府。

    西北的战事打胜了,但是险胜。在一场战役中,王将军之子不幸被俘,却把我军的动向及粮草位置全部告诉了西戎人。

    好在平陵王和柱国将军随机应变,才胜了这局。

    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少不了,连带着王老将军也得带回来细细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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