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里拿出那个洁白的信封，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信封平整，字迹工整，没有任何折损或污渍。他轻轻摩挲着信封的表面，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勇气。

就选择方式三。通过张彦转交。

这是风险相对最小，也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方式。至于如何说服张彦……他必须试一试。他无法控制张彦的反应和苏晴瑶的后续反应，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态度和行动。

他看了看时间，离晚上去“不夜明珠”上班还有几个小时。他再也看不进一个字，索性开始收拾书本，将那封信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书包最里层，拉好拉链，仿佛守护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整个下午，他都有些心神不宁。在便利店做小时工收银时，差点找错钱；帮客人加热便当，也差点按错了时间。店长看他状态不对，还好心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他终于熬到了晚上，提前来到了“不夜明珠”。换好工作服，他并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员工休息室门口徘徊着，等待着张彦的出现。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手心里全是汗。他在脑海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试图让它们听起来更自然、更不容易被拒绝。

终于，他看到张彦拿着对讲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朝着休息室走来。

“张哥！”林明舟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嗯？明舟啊，这么早？阿姨那边情况怎么样？”张彦看到是他，顺口问道，脚步没停。

“好多了，稳定了，谢谢张哥关心。”林明舟跟在他身后，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那个……张哥，我……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

张彦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明舟一脸紧张、欲言又止的样子，皱了皱眉：“什么事？又是钱的事？哥这边手头也不宽裕……”

“不是不是！”林明舟连忙摆手，深吸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了那个被他握得有些温热的信封，“张哥，是这样的……我妈这次能渡过难关，我真的特别感激。我猜想……可能是有好心的客人帮忙过问了一下，医院才特别重视……我、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我就想表达一下谢意。”

他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合理且不过于针对某个人。

“所以……我就写了封感谢信。”他将信封递向张彦，眼神里带着恳求，“张哥，我知道这有点冒昧……但如果您下次看到……嗯，比如苏小姐那样看起来面善的客人来，能不能……方便的时候，帮我把这封信转交一下？就说是一个叫林明舟的服务生的一点心意，非常感谢他们的关心，绝没有别的意思！”

他说得有些急，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但眼神却异常坚持和真诚。

张彦看着他手里的信封，又看看他通红的脸和满是恳求的眼睛，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果然露出了林明舟预料之中的那种“你又来了”的无奈表情。

“明舟啊明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张彦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和不解，“你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那都是场面上的客气话，你怎么还当真了？还写感谢信？人家那种身份的人，缺你这一封感谢信吗？万一觉得烦了，或者觉得你别有所图，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张哥，我知道，我都知道。”林明舟急切地解释，手依然固执地举着信封，“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就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想告诉人家，他们的好心我没有当作理所当然。就这一次，张哥，求您帮帮忙，如果苏小姐来了，您觉得合适就递一下，觉得不合适就算了，我绝无怨言！这封信就放您这儿，您来处理，行吗？”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几乎是哀求的，但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却让张彦有些动容。他看了看那封工工整整写着“苏晴瑶小姐 亲启”的信，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倔强的年轻人，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行吧行吧，”张彦像是妥协般，一把抓过了那封信，随手塞进了自己制服胸前的口袋里，语气带着点不耐烦，“信我帮你留着。但我跟你说，我可不能保证什么啊！得看机会，看心情！而且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听见没？赶紧干活去！”

虽然语气不好，但终究是答应了。

林明舟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他连忙对着张彦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张哥！谢谢您！太感谢了！”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快去工作！”张彦挥挥手，像是在赶走什么麻烦似的，转身走开了。

看着张彦离开的背影，以及他口袋里那微微鼓起的轮廓，林明舟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信，终于送出去了。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他迈出了这一步。

接下来的，就是等待，和继续生活。

他转身拿起工具，走向需要打扫的包厢。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一些，但心底深处，另一份更加漫长的、关于如何偿还的沉重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