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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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在一家尚未打烊的文具店前停下，走进去，精心挑选了一叠最干净整洁的信纸和一支看起来最顺滑的中性笔。

回到狭小的出租屋，母亲已经睡下，呼吸平稳。他坐在书桌前，拧亮了那盏昏暗的台灯。

温暖的灯光洒在信纸上，他铺开纸，握紧了笔，却久久无法落下第一个字。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感激、承诺、困惑、自卑……各种情绪交织翻滚。他该如何起笔？称呼她“苏小姐”？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承诺“做牛做马”偿还？每一种措辞似乎都显得笨拙而不得体。

他删删改改，废了好几张纸。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摒弃所有华丽的辞藻和空泛的承诺，只留下最真诚的心声。

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小姐：”

“冒昧写信给您，深感不安。首先，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为我母亲（陈慧兰）此次重病入院一事。”

“我深知，若非您及时施以援手，家母绝无可能得到如此迅速且顶尖的医疗救治，后果不堪设想。您的恩情，于我重于泰山，林明舟没齿难忘。”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无比的郑重。他提到了母亲脱离危险，转入了良好的病房，专家团队尽心尽力。

“关于此次产生的所有医疗费用，我已悉数知晓。请您放心，我虽能力微薄，但定会竭尽所能，努力工作，尽快将这笔钱偿还与您。恳请您给我一些时间，我以人格担保，绝不会赖账分毫。” 这是他的尊严，他必须表明的态度。

“您于我，是雪中送炭的恩人。此番恩情，远非言语所能表达万一。未来若有任何需要我效劳之处（虽然我知道您可能并无此需要），但请您尽管吩咐，我定义不容辞。”

“再次叩谢您的救命之恩。愿您一切安好。”

“林明舟 敬上”

他没有直接写“我知道是您帮的忙”，而是用了“施以援手”这样更含蓄的词，给自己也给她留了余地。整封信措辞恭敬、感激、诚恳，也表明了他偿还的决心，没有任何谄媚或试图攀附的意味。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感觉依旧存在。他将信纸仔细地折叠好，装进一个干净的信封里，在信封上工整地写下“苏晴瑶小姐 亲启”。

他把信封放在台灯下，怔怔地看了许久。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他年轻却写满复杂情绪的脸庞。这封信，该如何送到她手上？直接交给张彦转交？下次她若再来，自己鼓足勇气亲手递上？还是……冒险寄到苏天集团？

每一种方式都似乎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微妙的尴尬。

但他知道，他必须迈出这一步。这不是为了攀附，而是为了面对。面对这份恩情，面对自己的内心，也面对那个如同皓月般遥远而明亮的她。

今夜，这封一字千钧的信，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