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那边……”

后面的话，张彦说得更低了，苏晴瑶没有刻意去听。但“抢救室”、“需要钱”这几个词，已经足够传递出情况的紧急和严重性。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深褐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她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赵铭和其他朋友已经走到了前面几步，发现她没跟上，回头催促：“瑶瑶，走啊？愣着干嘛？”

苏晴瑶却像是没听见，她转向刚刚结束通话、脸色更加凝重的张彦。

“张领班，”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打断了张彦的思绪，“你刚才说的林明舟，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张彦显然没料到这位尊贵的客人会突然关心起一个服务生的事情，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客人的隐私需要保护，员工的隐私同样也是。但苏晴瑶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无法轻易搪塞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严格保密的事情，而且对方是苏天集团的千金，或许……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简单说道：“唉，苏小姐，就是明舟那孩子，刚接到电话，他母亲在家突然晕倒，情况好像挺危险的，已经被120送到第七人民医院抢救了。他刚才就是接到电话慌慌张张跑去的。这孩子命苦，父亲早就不在了，就和他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下真是……”

张彦的话语里充满了惋惜和同情。

苏晴瑶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眼神却微微闪动了一下。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重病……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瞬间勾勒出一个与她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充满艰辛和挣扎的生活图景。

她想起昨夜雨夜，他递过外套时那双虽然紧张却清澈的眼睛；想起今天下午在分享会上，他站在窗外专注聆听的神情；想起刚才在包厢，他抱着旧外套时那副窘迫又认真的模样……

原来在那份努力维持的镇定和谦恭背后，藏着这样的重担。

“第七人民医院是吗？”苏晴瑶确认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

“啊？是，是的，市七院。”张彦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苏晴瑶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转身，对等在一旁面露疑惑的赵铭等人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忽然想起还有点别的事。”

赵铭挑眉：“什么事啊？比下一场还重要？”

“一点私事。”苏晴瑶的语气不容探究，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操作一边朝着KTV大门走去，步伐依旧优雅，却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

留下赵铭和其他朋友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突然怎么了。张彦也站在原地，看着苏晴瑶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这苏小姐，怎么突然对明舟家的事这么上心了？

苏晴瑶走出“不夜明珠”璀璨的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司机立刻将车开了过来。

她坐进车内，劳斯莱斯的内饰奢华而安静。她没有立刻吩咐司机去哪里，而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她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名字——市七院的副院长。苏天集团每年都有巨额慈善捐赠流向本市各大医院，以她父亲苏瀚海的名字命名的住院大楼就好几栋，与这些医院高层自然相熟。

她拨通了电话。

“喂？王院长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是我，苏晴瑶。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她的声音在车内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清晰而冷静，“我一位朋友的母亲，刚刚被送到贵院急诊抢救室，朋友的名字是林明舟，他母亲的姓名您查一下，麻烦您帮忙特别关照一下，安排最好的专家看看，费用方面……先不用担心，请务必全力救治……嗯，好，谢谢您，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稍后可能再联系您……好的，再见。”

结束通话，她放下手机，目光投向车窗外。霓虹灯依旧流光溢彩，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同情？好奇？或许只是因为那件被细心叠好送还的外套，因为那个在校园里努力向上的身影，因为那份在困境中挣扎的坚韧……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一块极少被触及的地方。

这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一通电话、一句吩咐的小事。但对于那个正在抢救室外焦急万分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意味着很多。

车辆缓缓启动，融入了夜晚的车流。苏晴瑶沉默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此刻，在市第七人民医院抢救室外，林明舟正脸色苍白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像是一把灼烧着他心脏的火焰。

他完全不知道，一道微光，已经因为一个看似偶然的关切，悄然照进了他这片骤雨倾盆的黑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