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婆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你疯了吗？！」

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尖利变调。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她的脸。

「我为什么对喜林那么好？！」

她拍着大腿，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还不是因为他是你亲弟弟！」

这句话她说得理直气壮，像握着尚方宝剑。

「你拍拍屁股一走几年，家里家外，哪样不是靠他？！」

她开始细数宋喜林的「功劳」，声音越来越高。

「房顶漏了，是他爬上去修的！」

「自留地的重活，是他扛着锄头干的！」

「去年冬天柴不够烧，是他顶着大雪进山砍的！」

「我一个女人家，孤儿寡母守着这房子，」

她眼圈一红，声音带上哭腔。

「要不是他时常过来帮衬，我还不知道得怎么担惊受怕，这我能不心存感激吗？！」

「他那么大一个小伙子，快三十了还打着光棍，」

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我。

「你当亲哥的，拉他一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是，我是亏待了壮壮，可他是咱们的儿子，为了报恩，他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啊。」

我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她却将眼神飞快地瞟向一边，不敢和我对视。

「你想想，等以后喜林真出息了，」

她又描绘起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能忘了亲侄子？能不报答咱们？！」

「你就因为眼前这点小事儿，」

她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责备，仿佛我才是无理取闹的人。

「跟我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

「你让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你实在心疼壮壮，」

「那行！让这干粮蒸出来给壮壮吃就是了！」

这轻飘飘的「解决」方式，带着施舍的味道。

「我再去找刘奶奶家借几个鸡蛋，」

她盘算着，仿佛在分配有限的资源。

「给喜林送去也是一样的。」

在她心里，弟弟的营养需求，似乎永远排在儿子前面。

「那是你亲弟弟啊！」

她再次强调，语气近乎指责。

「你这个做哥哥的比我这当嫂子的，更应该替他着想吗？！」

她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求某种共识。

「怎么偏偏就你这么不一样？！」

我看着她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听着她这一套套「合情合理」的说辞。

心底最后那点犹豫，彻底散了。

「好，」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那你去问问，」

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问遍这十里八乡，」

我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闪烁的眼睛。

「问清楚！」

「问问哪个当兄弟的——」

「为了『帮衬』自己的弟弟，」

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饿得快死了，也吃不上一口像样的饭！」

眼前闪过儿子蜡黄的小脸，根根分明的肋骨。

「问问哪个当哥的为了弟弟所谓的『前途』，为了弟弟能有个『体面』工作，要把自己的工作名额让出去？」

「兄弟帮衬？是要把自己和亲骨肉的血肉都剐下来喂给他吗？」

老婆被我这一连串的质问钉在原地，嘴唇哆嗦着。

「你……你……」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撑着。

「你是有大本事的人！」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速飞快地辩解。

「你以后还有机会！你还能去别处找活！」

「可喜林他没经验，又没学历，这些年在村里，名声……又……不太好。」

「大家伙儿对他也有些误解。」

「他想找个正经工作，多难啊！」

「可不得紧着他来吗？！」

「我作为你老婆，我是信得过你！才把你的工作让给他的呀！」

她越说眼神越笃定。

「归根结底，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旁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你这个做老公的，必须得支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