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凌云腿上咕咚、咕咚、咕咚沿着木梯滚了下去。
凌云立即跳下去,一双黑手在乐风身上到处乱摸,生怕哪里摔坏了。乐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师兄不要摸我。摸自己,摸自己。”凌云如释重负地坐到地上:“师父,吓死我了。”
“别说话。”青道士作噤声状,从楼上轻轻一跃,落花般缓缓降下。
“你听。”青道士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凭空一夹,将风中的珠玉之音如同有形之物一般掐住了放到凌云耳边。
第一颗珠玉之音——嘛咪嘛咪哄。第二颗珠玉之音却是一阵痛苦的呻吟。
“师父?”凌云不安地喊了一声。
“带你师弟休息吧。明日,我们去一趟夜郎。那里的王铁匠手艺卓绝,你可以偷偷师。”
5
夜郎郡,却不是夜郎人的夜郎郡。
西汉的末年,夜郎国被踏破,汉人设郡取代,从此扼住南疆的咽喉。
它慢慢变成一座蛮荒通向世俗,温暖通向机械的城。
城里的茶馆沸沸扬扬,有汉人,也有被汉化的夜郎人,都在议论从东边来的老和尚。
据众人说,一个缺胳膊、缺脑筋的老和尚上个月从白马寺远道而来。守城士兵见着他自富庶的东方来,有意刁难索贿。
两柄长戟交叉挡住城门,问他:“哪里来的?到哪里去?”
和尚手托一个化缘黑钵,一脸高深莫测地道:“和尚从污浊十方来,往极乐净土去。”
“喂,老光头,给我们说人话,不然拘到牢里好好收拾你!”
“和尚不叫光头,和尚叫和尚。”
“新鲜,光头不叫光头,改叫和尚了。你说说什么是和尚”
“和尚,梵文音译,意为师也。”
“shi?什么东西。”
“古语云,师者父也,和尚为师,亦为父也,通俗讲就是和尚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爹。”
“和尚是我老师,是我爹?嘿,你个混账东西!”
几个士兵把他密不透风地团团围住,准备围殴明抢。
“别动!”和尚高举黑钵,从人墙包围中闪耀出顶天立地之威,士兵和路人都不觉后退一步仰视他。他突然将黑钵奋力往地上一砸,黑钵落地开花,残片露出点点金光,原来是金子铸的饭碗,众人的目光瞬间掉在地上不可自拔。
“师为弟子谋,父为子谋,方能香火不绝,如今和尚的饭碗是你们的了!”
“那怎么好意思,大师快请进城,以后行走江湖再莫废话连篇了。”
“等等!古语云,子随父道,父虽死,三年不改为父之志乃孝也,诸位得了我的饭碗,还望秉持孝道,悔悟皈依!”
“什么孝道?你爹才死了,欠揍!”
“弟子不可伤师,子不可伤父!”
和尚高喊着甩掉追兵,逃之夭夭。
青道士站在茶馆楼下听着楼上人声喧哗,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师父,你笑什么?”
“我笑楼上人讲一个老和尚?”
“师父,相隔如此远你都能在乱七八糟的杂音中分辨出他们讲什么?”
凌云感慨地问驴:“是我的耳朵不好使吗?你听得到吗?”
驴对着他甩甩尾巴:“别烦我,傻小子。我听楼上作什么,那多费力?不就是个和尚吗?楼下的这些小妹妹都告诉我了。你要想听,我也可以给你讲讲。”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驴已经和茶馆楼下拴着的几匹小母马挤作一团,一片桃花绯红。
那和尚来第一日从东门入城,经过那林家府邸,察觉林家乍看门第高达,隐隐有红光,乃有福之家,细看却是祥瑞藏凶,透出颓败荒芜之象。怪哉、怪哉。和尚推门闯入,只见亭台楼阁、树木山石一应俱全,却犹如无人之地,直到登上大堂,才有一老媪从里间出来拦住他:“哪里来的光头,竟敢光天化日闯入民宅欺我孤儿寡母!”
和尚退至门口,纳闷道:“孤儿?何处有稚子?”
老媪突然面有愧色:“在小妇腹中。”
啊?和尚斗胆与老媪四目相对,发现她的眼睛确实是涉世不深,岁应不过二十,便料定其中有诡。
“冒昧一问,你缘何容貌如此?或者和尚能排忧解难?”
“和尚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有巫师、蛊婆还有道士。”
“呃……和尚就是为人作法平灾不收钱的人!”
不收钱?“那可怎么好啊。请道长快快随我到后堂说话。”
“我不是道长,叫我和尚。”
“和尚道长快来,快来。”
里间有一群老人和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墙壁的诸天神仙雕塑。
和尚呆了,和他们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年轻人,和东土神仙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异教徒。
“小伙子。”一个老头拍拍他的肩膀:“你真的可以帮我们?请了这么多神仙都没用,如果你能救我们,我们就把你当活神仙供起来。”
和尚看了看密密麻麻的神仙墙,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数都数不过来,和尚的额头冒出亮晶晶的汗,连忙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墙上太挤,我就不上去了吧。你们把原委一五一十道来,再计长短。”
想那张家门第,富甲夜郎,但自三个月前始,张家子弟急剧衰老,体力下降,容貌尽毁,导致生意荒废,下人作鸟兽散。夜郎诸人皆视他们为不详,几乎绕路躲避而行。
举家发生急祸,一般都是因为阳宅不宁。和尚慢悠悠地在宅子里逛,身后跟着嗡嗡嗡交头接耳的一群老头老太太。他站在宅子的一棵大树下,树叶太密了,密得像一张纱网,将阳光都滤成了粉末。好老的树,都成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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