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恐和敬畏。她连忙放下书卷,后退一步,盈盈下拜,姿态恭谨至极,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臣……臣妾不知太上皇驾临,妄议朝政,言语无状,惊扰圣驾,罪该万死!请太上皇责罚!”她伏低身体,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地板,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萧彻的目光在她伏低的脊背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扫向她刚刚放下的那本《徐达边防策论精要》,又缓缓移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上。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她灵魂深处的真实想法。
“起来吧。”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情绪,“此处是藏书楼,非朝堂,无需拘礼。言论自由,亦是读书人的本分。”
“谢太上皇恩典。”谢昭昭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依旧垂着头,不敢直视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你方才所言,”萧彻踱步上前,拿起她放下的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目光并未落在书上,反而再次锁定她,“‘分化瓦解,首在知彼’、‘以攻代守,重在情报与时机’……见解倒是新颖,甚至……有些离经叛道。谢昭仪?”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位份和姓氏。
“是,臣妾谢氏,昭仪位份。”谢昭昭心头一凛,他果然知道她!而且记得很清楚!
“朕记得你,”萧彻的声音听不出褒贬,“半年前宫宴上,一曲《春江花月夜》倒是弹得清雅脱俗。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朕倒不知,谢昭仪还对这等枯燥的边防策论感兴趣?甚至……颇有心得?”
来了!关键的试探!
谢昭昭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赧然和真诚,眼神清澈,努力迎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一丝追忆:“臣妾不敢当太上皇谬赞。只是……只是臣妾幼时随家父在边城小住过一段时日,曾亲眼见过边关烽火,百姓流离……虽为闺阁女子,亦觉痛心。后来……偶然在父亲书房读到一些散落的兵书残卷,便生了些胡思乱想。方才见徐将军此策,一时忘形,妄加评议,让太上皇见笑了。”她将“见解”归功于幼年经历和“胡思乱想”,既解释了来源,又显得真实,更刻意强调了“闺阁女子”的身份,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边城经历?”萧彻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审视着她清澈(伪装下)的眼神和坦然的姿态,片刻后,才缓缓道:“‘知彼’二字,确为至理。纵有万钧之力,若不知其要害,亦是空拳。你能想到此节,已属难得。”他顿了顿,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只是,‘以攻代守’过于行险,非国力鼎盛、将帅同心、情报精准不可为。纸上谈兵易,沙场决胜难。其中分寸,还需仔细斟酌。”
他没有全盘否定她,甚至肯定了她“知彼”的观点,但也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她战略的冒险性。这不是居高临下的训斥,更像是一种……指点?或者说,是一种试探性的交流?
谢昭昭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受教的神情,再次福身:“太上皇教诲的是!臣妾妇人之见,思虑浅薄,让您见笑了。只觉……只觉若能真正洞察敌情,把握时机,这‘险’,或许亦是‘机’?”她小心翼翼地抛出自己的核心观点,同时再次强调了“洞察”和“时机”的重要性。
萧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回原处。
“藏书楼清冷,谢昭仪若无他事,早些回去吧。”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番关于军国大事的简短交流从未发生过。
“是,臣妾告退。”谢昭昭不敢有丝毫停留,恭敬地行礼,然后垂着头,保持着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退出了藏书楼。直到走下楼梯,转过拐角,确认那道视线消失,她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后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
那双眼睛……太可怕了!仿佛一切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初次接触目标(萧彻)完成。目标情绪波动:轻微好奇(+1),轻微审视(+5)。初步印象建立:聪慧、有独特见解(存疑)、胆大(存疑)。沉寂的系统竟然微弱地闪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简略到近乎敷衍的分析,随即彻底熄灭。
谢昭昭抚着狂跳不止的心口,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轻微好奇?轻微审视?
够了!
她成功地将自己从“后宫妃嫔”这个单一标签里剥离出来,在他心中植入了“聪慧”、“有见解”甚至“胆大”的印象。虽然伴随着巨大的“存疑”,但至少,她不再是芸芸后妃中面目模糊的一个。
她成功地走进了那头雄狮的视线范围。
接下来的日子,谢昭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严格按照“偶遇”计划行动,却又绝不显得刻意。
**五日后,听雨阁附近。**
萧彻缓步走过,习惯性地驻足。细雨如丝,敲打着阁楼的琉璃瓦,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远处,一树晚开的梨花在细雨中摇曳生姿。
谢昭昭撑着一柄素雅的油纸伞,静静站在梨树下,仰头望着被雨水洗刷得更加洁白的花瓣。她没有像上次那样高谈阔论,只是轻声吟诵,声音空灵,带着一丝淡淡的、恰到好处的悲悯与超脱:
“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张岱《湖心亭看雪》片段)她吟诵的并非应景的咏雨诗,而是描绘雪夜独游的孤寂与天地苍茫。这份不合时宜,反而在萧彻心中留下更深的刻痕——一个在雨中赏花,却心寄雪夜孤舟的、充满矛盾感的女子。
萧彻的脚步停了片刻,目光穿过雨幕,落在那个朦胧的、仿佛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身影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略长了几息。
**十日后,静心湖畔。**
未时末,夕阳熔金,将湖面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萧彻坐在惯常的位置,手中捻着鱼食,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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