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色如墨,暴雨未歇。
北岭镇外的山道早已泥泞不堪,雨水顺着枯藤滴落,在荒草间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
顾长夜披着蓑衣,身形隐在浓雾之中,像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沉默而锋利。
他站在废弃窑口外的一块青石上,手中那封湿了边角的信纸已被内力烘干。
指尖摩挲着纸上那枚金剪图案,寒意自脊背缓缓升起。
“守愚计划……”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可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不是私怨,不是一时起意,更不是某个老妇人良心蒙蔽下的孤注一掷——这是一个名字!
一个代号!
一个被精心命名、系统执行的阴谋!
谁给这种毒害嫡长子的行为冠以“守护”之名?
又是谁,敢将一个婴儿的痴傻,称为“活命之恩”?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昨夜在柳婆子小屋中发现的那本《顾府旧事录》。
泛黄的手札上,字迹颤抖如风中残烛:
“大小姐临终握我手,泣曰:‘若吾儿能愚一世,或可活至成年……’老奴不敢违命,只得依安仁堂送来之药,日日滴入奶中。”
那一刻,顾长夜的心脏几乎停跳。
原来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在救人。
用毒,是为了保命;让他痴傻,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在柳婆子眼中,这不是背叛,而是忠仆的最后一丝执念——主母遗命,不容违背。
可笑吗?可悲吗?
顾长夜只觉得胸腔里燃起一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他的母亲,顾家嫡夫人,临死前竟留下这样的遗言?
她明知儿子会被下药致愚,却仍要默许?
是因为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连她都不敢反抗?
还是……她也被蒙在鼓里,以为这是唯一的生路?
不,不对。
如果是单纯的保护,为何要通过“安仁堂”这个外姓药铺传递毒药?
为何三年前账册编号竟能与孙掌柜私藏的进货单对上?
为何柳婆子今早突然失踪,连夜南逃?
这一切,早已超出了一个乳娘所能掌控的范畴。
这场“守愚”,根本就是一场以上位者为主导、环环相扣的布局。
而他顾长夜,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设计成了一个永远不能清醒的傀儡。
想到这里,他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冰冷刺骨。
很好。
既然你们想让我装傻一辈子……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最后疯魔。
他将信纸收入怀中,转身踏入雨幕。
脚步轻缓却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脉搏之上。
回到镇上时,天已微亮。
孙掌柜早早开了药铺门,脸色苍白,眼神飘忽,见顾长夜拄着枯枝走进来,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顾少爷……这么早?”
“睡不着。”顾长夜咧嘴一笑,露出几分往日痴傻的模样,晃晃悠悠走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药方,“孙叔,您帮我看看,这几张是我昨儿翻旧柜子找到的,说是三年前安仁堂发来的批单……其中有张写着‘九幽寒髓散’,我记得您说过这药极寒,禁用于婴童,怎么咱们这儿还收过三十七批?”
他说得大声,语气天真,仿佛只是好奇。
可话音未落,孙掌柜的脸色骤然大变,手指猛地攥紧桌沿,指节发白。
“你……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哎呀,不就是一堆废纸嘛。”顾长夜挠头傻笑,“您说奇怪不奇怪,编号居然和咱们账册对得上!我还特意抄了一份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把一张抄录了手札片段的纸露出来,上面赫然写着:“大小姐临终遗言……守愚方可活命……”
孙掌柜瞳孔一缩,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两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下一瞬,他猛地转身冲进内室,砰地关上门。
顾长夜站在原地,脸上的傻笑渐渐收敛,眸底寒光如刃。
鱼线已经绷紧。
而他,只需要等着。
等着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手,因恐慌而再度伸出来。
午后,暴雨倾盆。
顾长夜披蓑而出,看似巡山采药,实则绕道尾随孙掌柜。
果不其然,那胖子鬼鬼祟祟离开药铺,冒雨赶往城外废弃窑口,将一封信塞进砖缝。
他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悄然靠近,取信展开。
隐语密文,字字如钩。
“药源已断,老妇携单南逃,恐泄‘守愚计划’。”
落款无名,唯有一枚金剪图案,刻印清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顾长夜盯着那图案良久,忽然想起什么。
安仁堂……金剪……
那是京城安仁堂总号的徽记。
传说其背后靠山极硬,连礼部尚书都要敬三分香火。
而现在,这枚徽记,竟出现在一份关于毒害顾家嫡长子的秘密通信中。
他缓缓将信纸折好,收入贴身暗袋,任雨水冲刷着脸庞,仿佛要洗去前世今生的所有迷雾。
回程路上,他步伐沉稳,心中已有决断。
柳婆子走了,不代表线索断了。
孙掌柜动摇了,说明这个网络并非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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