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良知
践上的奇特典型那就是曾国藩。
曾国藩
曾国藩是一个地道的儒家学者,立足于程朱理学。在后来治军理政的大格局中,他一方面信奉中庸经世、仁义感召,另一方面又不避严刑峻法、霹雳手段。晚年功成名就,则信奉道家,清静无为。总之,他几乎完整地把中国哲学的每一个门派都熔铸在自己身上,而他傲人的功绩、朝野的赞誉、全民的仰望,则印证了传统文化有可能达到的人格高度。
须知,这一切都发生在中华文明奄奄一息的十九世纪。曾国藩凭一人之力,为中华文明翻了案。
对中国历史最具宏观眼光的梁启超,曾以罕见的激情赞颂曾国藩,也就是他笔下的“曾文正公”:
吾以为使曾文正公今日而犹壮年,则中国必由其手而获救矣!
梁启超说,谁想澄清天下,应该天天《曾文正集》。
在曾国藩的著作中,人们可以充分领略梁启超颂扬他的“天性之极纯厚也”、“修行之极谨严也”双重自我塑造过程。
我所看重的,也是这个过程。
从年轻时代开始,曾国藩对儒学的崇敬,并不仅仅表现在研习、考据、讲述、著作上,而是全然化作了日日夜夜的修行步履,而且这种步履都是细步,一步也不会疏忽。我们如果有时间读读他的日记和书信,一定会非常惊讶。原来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按照礼义原则来规范,来修正,来设定。由此,儒学从教条变成了行为,儒者从学人变成了完人。
曾国藩以实际行动证明,梁启超所说的他的双重自我塑造过程之间有因果关系,即纯厚“天性”可以由谨严“修行”取得。这也为程朱理学提供了明晰的标本,即他们所说“纯粹至善”,可以通过“养心寡欲”、“诚意正心”的修行方式找回来,并弘扬成一个人格范型。
曾国藩从小心翼翼地修身养心,发展到纵横万里地清理大地,终于实现了孔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这种人生理想,孔子本人并没有达到。
由此可知,中国文化有关人生修行的种种倡导,并不具有明确的断代性。人生修行,是一个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互渗过程,而且也不在门派上排他。你看那么端正的“醇儒”曾国藩,也在法家、道家间游刃有余。
在曾国藩之后,重新完整地体理这种人格风范的,有张之洞和张謇。他们都不保守,而是以中华文明继承者的身份,实实在在地把中国向现代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