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幽深的山洞，即便在这初夏的日子里也显得有些阴冷。风吹在脸上，带着黏黏的味道和腐烂霉变的嗅觉。

 心尘一行走得很轻。狭长的隧道里响着的是驴三达达的驴蹄，节奏轻快而有力，混上回音像是快乐三重奏。

 走得久了，迟钝如牛二也发现了不对，问道：“ 阿三你把我们往哪里带呀？”

 驴三白了他一眼，转眼又看了看心尘严肃的表情，重又正经起来。笔画出带他们找宝贝的意思，又露出：世上知我者，唯有尘公子的表情。

 牛二想着，这头蠢驴自己前天才揍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日子还差一天，它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何况有师兄在，更不用自己操心了。

 在出洞的刹那，心尘才知道自己被带的有多偏。这个地方他来过，带路的也是阿三——天子山的北麓，靠近死亡峡谷。

 牛二顿时怒从心起，骂道：“你这头蠢驴，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看我不把你扔下去。”说完抬起拳头作势要打。

 驴三岂是愿意吃亏的？心想就你这个傻大个，还想打老子。没等他拳头完全扬起就跑到心尘背后。一个追，一个跑，围着新城转圈——这是他们三人份的默契游戏。

 心尘放开神识探查周边的环境，世界也清晰地越来越远。

 忽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有人吗？快救命呀！”的呼喊。

 心尘放弃全方位的探查，仅向那个方向探去。声音却又消失了。带着疑惑的表情问牛二。“二哥，你刚才听到有人在呼叫救命吗？”

 牛二停了下来，茫然地说道：“没有呢，被这头傻驴蠢驴气着了。”

 一旁的驴三，却表现的异常兴奋，朝牛二吐了吐舌头。傻笑着对心尘疯狂点头。

 “你真听见了？”心尘问道。

 驴三示意心尘坐上自己的背，显然是想直接带他过去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这么积极的驴三让心尘都有点不适应，按照过往的表现，它从未继承驴子勤劳的本性。倔脾气却是毫无保留的遗传过来。

 但毕竟是老伙计，该信任还是得信任。死亡峡谷有变，有人受困，说不得有什么灵物出世。驴三虽然大部分时间不正经，寻起灵物来却从未失手，可以说天赋异禀。

 从来没有人敢从北边闯过死亡峡谷，来天子山北麓，南来虽然远但是安全，越是亡命之徒越把生死看得越重，只是善于在生死的边缘找出路罢了。显然物产并不丰富的天子山北麓，并不值得用生命冒险。

 自己三人走的是地道，算是抄的近道，一般人到这里最好的选择都是从回龙镇出发。不唯独是补给所需。回龙镇作为几千年来镇守大山的地方，官家修的通往各个山头的道路都是以回龙镇与天子山为轴，再开支路通向山头，一些小山头却是连支路都没有的，只是隐蔽地地方可能有走兽的一些小道。绝大多数山与山之间并无通路。只要脑子不坏的人基本都会选择从回龙镇出发。

 从昨夜到午后的现在，回龙镇一直在昭南侯府的人手中。那么被困的人，至少是昨天进的山，那么就得在山里过夜。

 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自恃强大才能做出这等抉择。既然受困，实力这一块就必然不太稳当。

 实力的提升让心尘面对危险有了底气，而自己刚受过师尊的恩惠，为了继承扶危救困的师门大德，也暂时绝了隔岸观火的心思，决定前往救人。

 受其业者，必承其德，此即教化，先贤开宗立派亦是在此。

 “二哥，你留在此地观察动静，我和阿三去去就来。注意尽量避开人，不要不要暴露自己。”

 说完心便翻身上了驴身，朝着声音方传来的方向而去。为了不打草惊蛇，闹出太大动静。

 骑驴而行的心尘并没有全力赶路。到峡谷边缘时，驴三仿佛受了刺激。突然加快了速度，好在心尘的感应能力亦非昨日可比，才没有被掀翻在地。

 在心尘的感知里有几个蛇群，正着自己同样的方向移动。是什么东西能吸引本来没有组织的蛇群，向同样一个方向走。

 莫不是真如阿三所说，出了什么珍宝？阿三也奔跑的更欢实了。

 蛇的分布越来越密集。但是那群蛇却有意无意的避开避开了自己。对此，心尘早已习以为常，在漫长的采药岁月里，心尘自然遇到过很多的山蛇。但无一例外，它们都会绕着他走。

 那时他想的是，蛇行蛇道，人行人道，蛇避人而行。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但今日如此密集的蛇，集体给他“开道”。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心尘的优点在于想不通的事情，能放得下。留在能想得通的时候再去想。

 在度日如年的漫长的岁月里，寻找活下去的方法，才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其他的任何事都需要让路，哪怕是娱乐，哪怕是女色。

 在怀春的年纪，拥有招花引蝶能力的他，想的唯一的事是怎样才能活下去？他的聪明、隐忍、百折不挠，都是因为这些品质有助于他要找出生路。毕竟有些生路，如果太蠢，连看都看不到。

 正行走之间。一颗苍天大树出现在心尘意识世界，树冠浓密得像一座绿岛。如果岁月静好，倒是个夏日乘凉的好去处。

 树下围满了蛇，一个个铆足了劲昂起头朝树上吐着信子，发出嘶嘶怪响。

 心尘定睛望去，一个锦衣公子，披头散发坐在一个树杈上，挥舞着手中的剑逼退企图接近的这蛇。真真是我为鱼肉，蛇为刀俎。他的狼狈神情里透出浓浓的疲惫。

 能上树的蛇并不多，但能爬上去的都比较大。锦衣公子的挥剑也渐渐变得吃力，若是心尘不出手，显然坚持不了多久。

 一人一驴，在大树前面50米左右站定。周边的蛇群给他们也做了一个包围圈，却不再吐信子。保持距离，好奇的望着他们。

 “这位公子，可能下来？”心尘朝树上喊道。

 树上的公子循声望来，见一位俊美少年骑在一头违和的驴子上，蛇群却对他围而不攻，那傲然独立，睥睨众生的神态让他看得有一瞬间失神。

 一条碗口大的蛇，趁着少年愣神的一瞬间，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锦衣少年。少年惊出一身冷汗。身体后仰，剑势向上提，卯足了，一剑使出，锋利的剑将蛇头斩下，沾了一身的血。

 理智回归，他重又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难道这些蛇跟他是一伙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不求救，恐怕要交代在这里。

 想着自己断断续续喊了几个时辰，才碰到有个人赶来。算了，去他的防人之心，长得这么帅应该不不会是坏人。毕竟怀疑是本能，相信才是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