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雪墨。99
此去流年
三
雪墨刚出生不到半年，
林砚就从宗室里挑了个合适的孩子，直接收为嗣子培养。
整个流程不超过一月，那些想置喙点什么的大臣，
硬是连手也插不上。
就连林家父母，也想不通林砚到底是何意图。他和林凝素都那般年轻，
何愁没有亲子呢？这人却偏偏要收个养子将来继承江山。
外人不知道，林凝素却明白这人的想法。
有身孕这几个月，几乎是每度过一天，
林砚的怒气便会多一分。
这人不会再让她第二次经受这些的。
林凝素也觉得这个决定稳妥，
雪墨很可爱没错，但怀孕的辛苦，她自己也不想再尝了。
那个宗子也是才降生不久，
且父亲亡故，
是没什么威胁的。日后同雪墨养在一块，
不分彼此，就当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铺着鹅羽锦被的摇篮之中，
一个奶娃娃缩着手脚，
安睡其中。虽然这娃娃此刻看着乖顺，但清醒时分，
那哭声震天响，
如天打离雷一般。
也就趁着雪墨睡着的时候，
林凝素才能安生地多看两眼。
林砚在小厨炖了些汤回来，
推开殿门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林凝素身着薄薄的寝衣，半伏在摇篮边，
丝毫不顾及窗外飘进来的冷风会冻着自己，
一瞬不瞬地盯着雪墨看。
再过一月，
雪墨便满了周岁。
自这小丫头降生后这一年，
林凝素对他的忽视显而易见，心思全放在了女儿身上。
林砚端着瓷碗的手指泛白，压抑住自己心中的不满，轻手轻脚上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素素，天气凉，躺回榻上去。”
林凝素依依不舍地看着雪墨，不肯回去。
“乳母，带公主到偏殿去。”
“哎，别了，今夜便让雪墨睡我们这吧。”
林砚抬手示意云鸾和银岫上前帮忙，想让她们动作麻利些：“照顾好公主。”
众人簇拥着小公主离开，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林凝素心生不悦，瞪着身旁的男人，随后自己钻进被窝里。
“起来把补汤喝下再睡。”林砚拿起一件披风，将她从榻中捞出来裹住。
林凝素看着那清淡汤羹上漂浮的点点油花，腹中的饥感瞬时出现。方才逗弄雪墨，大半夜过去，消耗不少体力。
“你喂我。”
求之不得。
林砚坐在榻边，舀起一勺清汤，递到林凝素唇边。看她小口嘬着汤羹，用得很香，心中总算是升腾起一点顺心的情绪来。
女子未施粉黛，长发垂腰。因着方才被冷风吹过，面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比之少女时期，如今的她看着更沉稳，却也更让人心动。
汤羹见了底，林砚随后将瓷盅放在几案上。顺势上榻，撩下三层纱帐。
感受到男人手掌掐着自己后腰的力道，林凝素心中暗道不妙。
“太晚了，早些安睡。”她双手握住这人的手腕，却被反制而上，用衣衫带子绑在头顶。
“哥哥，我今日太累了….”
林砚并没有因她楚楚可怜的表象而动容，自顾自在人身上挑着火。他积压的幽怨，早能滴水穿石了。
“雪墨有乳母照顾，你不必亲自看着。”
把自己折腾得每日疲惫，都没有空下来的时间同他相处。
真的很后悔一年前，因林凝素的几滴眼泪，就应了她生下雪墨。
各种原因，各个方面。
“她那么可爱，我自然愿意….”林凝素的声线被吞没在细碎的亲吻之中。
夜色漫漫，自有大把时间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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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从林凝素有身孕那天起，林砚和雪墨这父女俩的不对付，就有了最初的端倪。
小孩子嘛，不会生来就惧怕谁。你待她亲近，她自然会如实待你。
所以可能在雪墨的视角看来，林砚这个父亲，冷冰冰的，还有些严厉。
但也不是半点温情也没有过。
林凝素还记得，雪墨两三岁，刚学会走路。在长乐宫里看见清晨她父皇落在殿内的玉佩，便独自走去了明镜殿。
当时她和乳母找不到雪墨，都急坏了。
等她去明镜殿时，便看见林砚抱着女儿，手里还拿着一只不知道临时从哪弄来的老虎玩偶逗弄。
他面上漾起的轻笑，半点不假。
但这种情况屈指可数，大多时候，林砚还是以冷淡的态度为主。
所以就导致，雪墨在林凝素面前是小棉袄，在林砚面前是小镰刀。
真没少给她父皇添堵….
相反，和她一起长大的宗子弟弟，反倒是唯唯诺诺，在林凝素和林砚面前都十分乖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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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雪墨稍微大了些，林砚便给她和弟弟请了太傅。
从那时候开始，林凝素才发现，女儿除了长得像自己，其他的地方都像林砚。
包括但不限于性子，脾气和学习能力。
未来要继承大统的，是弟弟。但这二人一起进学，太傅却时常感叹雪墨的聪慧，也叹她是托错了男女。
林凝素枯坐在书房内，看着奋笔疾书的一大一小，还真是挺无聊的。
大的在批奏折，小的在写太傅留下的策论。
“雪墨，别写了，母后去外头教你箭术。”林凝素向雪墨招手。
“好！”
接着，母女二人跑去了校练场。
正巧林砚也处理完政务，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看着林凝素握着雪墨的手，一弓一箭，正中靶心。
林砚的思绪忽然飘向很远，回到他教授林凝素箭术的那三年。曾经抹不去的心头裂口，现在竟觉是黄粱一梦。
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些都发生过，所以他更加珍惜，如今的这份安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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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墨越大，和林砚就越来越相斥。
哪都像林砚，但那点淘气，却全部继承了自己的，林凝素十分无奈。
日前，这小公主让人买了许多诗集回来，专心在房中研读。
林凝素觉得奇怪，雪墨一向是喜读史论多过于这些风花雪月的酸诗。怎么转了性子？
本来她不以为意，直到林砚下旨，把永乐公主送去城北安国寺静修一月。林凝素才知道这小祖宗干了什么事！
雪墨买了前废太子，她孟皇叔的诗集回来。
早在几年前，林凝素将那些散落的诗文校对过后，便找了个书肆刊印了出去。人已经下到九泉，可这些诗文，却能延长有限的寿命，代替他留存万世。
果然，一经刊印，洛阳纸贵。
雪墨买来孟桓的诗来看倒是没什么，因为林砚其实并不太在意孟桓，毕竟这人知道，她对孟桓，从没有过任何心思。
但那日，林砚考问雪墨课业，这小公主背出来的，是孟桓写给林凝素的那些情诗。
情诗没被刊印出去，雪墨是偷拿了她在书柜中的诗册。
当时见林砚有些恼，小公主还反问：父皇怎知我背的诗是废太子写给母后的？看来父皇是把这些诗文倒背如流了。
而后，就是林砚把人发落去佛寺清修。
林凝素想笑，但是又不太敢笑。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
林砚原来那么介意孟桓那些诗文，这么多年的大度，装得不错。
这种类似事情很多，不胜枚举。
比如永乐公主自请向许柱国学武，差点跟着军队跑去西疆。永乐公主亲自在上都城外迎接自西域归来的镇远侯…..
虽然故意的成分很大，但也许，雪墨只是想知道些流传在耳中的父母辈往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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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乐公主的印象里，母后总是开朗而明艳，父皇却冷漠如冰。
近些日子，父皇和母后同去了远在千里的荆苗，上都城由外祖和弟弟一同监国。
她在这宫中，倒是清闲自在不少。
皇弟在明镜殿中看奏疏，这小子时不时走神，心思根本就没在政务上。
“…..皇姐。”
这小子见到她，连忙从几案前起身，躬身行拜礼。
“你怎么不坐这？”雪墨绕至明镜殿正中央，指着髹金雕龙的御座笑问。
“皇姐莫要打趣我了。”
“父皇的这把椅子，这样大，我老早就想知道坐上去是什么感觉了。”
“但我若真坐了，父皇非得罚我不可。”雪墨抚上御座上的龙首。
“皇弟，日后你若是做了皇帝，能否借我坐坐？”
小皇子看着雪墨，立刻答道：“皇姐待我这样好，我自是愿意的。”
等到皇弟离开后，明镜殿内只剩下孟雪墨一人，她便毫无顾忌地坐在那龙椅上。
什么敢不敢的，她早背着父皇坐过许多回。只是这次，还没等她坐个热乎。
明镜殿门口便出现两道身影。
孟雪墨错愕：“…..母后，父皇，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甚至忘记起身，脑中一片空白。
母后掩唇轻笑，可父皇的面色….完了。
见林砚缓缓踱步而来，雪墨连忙起身。可没等完全站起身，便又被父皇按了回去。
她以为会被父皇打一巴掌，再送去佛寺半年。
但，并没有。
“你想坐在这？”
雪墨摇头。
“你想坐在这。就得提前知道，日后要遭受多少质疑和敌视，付出多少代价和辛劳，手上要沾多少性命和鲜血。”
雪墨越过父皇，发现母后也十分严肃。
她好像做错了事，又好像没做错。
她不明白。
雪墨站起身，借口落荒而逃。
林凝素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嗔怪道：“雪墨还是个小姑娘呢，你吓唬她做什么？”
“是我吓着她，还是她吓着我。”
他们都不是第一日才认识女儿，自然清楚雪墨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林砚叹了口气，看着林凝素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道：“比你小时候，还要让人头疼。”
“怕什么，不是有我们在吗？”
也是，他们还有很长的余生，足矣护佑女儿成长。
100
黄粱回梦
◎妹妹篇◎
数十载光阴如指尖沙尘，
悄然度过。但回首半生，就会明白这些时光并非流逝而去，而是化作无数的回忆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