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随后低下头,未敢细思。
林凝素转头看着身侧的银岫,吩咐道:“有云鸾跟着就行,
将那些侍卫宫娥分拨一半让管事安置。”
这样多人跟着,她怕母亲担心。
不过,如今这模样,也够让父母添白发的了。
银岫转身交代了几句,又跟在她身后。
林凝素见状,并未多说什么。
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的,她也不能太为难银岫。
“素素…素素!”
林夫人自游廊尽头小跑过来,乍见了林凝素,眼泪止不住得流。
“素素….”待又靠近了些,林夫人忽然顿住脚步。她上下打量着林凝素的模样,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夫人!夫人…”
“阿娘。”林凝素连忙上前去搀扶。
林夫人稳住身子,随后摆摆手,道自己无事。明明早就料到了,可真瞧见女儿这副样子,还是无法接受。
她也算是看着林砚长大,不能说林砚不可托付。只是后来的种种,都可以看出林砚并非所表现的那般温敦尔雅,反而是深不可测,城府太过。
他今日爱慕着林凝素,尚且做出如此勉强之事。若是它日厌弃了,在深宫之中,林凝素又该如何自处。
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怎舍得让女儿跳火坑。
但,如今也没得选。
“素素,外头风大,我们进屋说。”林夫人环视着女儿身后的这一群人,终究没说什么。
“你父亲这两日病了,又操持着瑞麟进宫陪小皇子作伴读的事,我就没让他出来。若吹着风,不知道要拖多少日子才能痊愈。”
“父亲病了?”
“嗯。”
林凝素方一进正房,便看见父亲戴着保暖抹额,平日里神采奕奕的人此刻却病容满面。
“父亲。”
“素素….”林业笙向她招手,待人走近之后,却是和林夫人方才一样的反应。
人一病,就没了平日里的精气神。再加之这半年的诸多变故挫折,林业笙心中的无力感愈发强烈。
他再护不住女儿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逆子。
也是怪林凝素当初年轻不懂事,没少背着他和夫人去扰林砚。到底…让那逆子动了心思。
“一路舟车劳顿,快坐下来。”林业笙捏着眉心,缓声说道。
“怎么今日,突然回来了?”林夫人看着林凝素身后的陌生面孔银岫,便明白就算是体己话,也得思量着说。
前些日子林业笙多次求见,林砚也没放林凝素回来,如今却突然…
而且,后日,乃是沈家世子与谢家的大婚日。这婚事太急,六礼匆匆忙忙办完,比追命还快。
也不知林凝素知不知道。
“我…我回来瞧瞧你们,顺便见敬安一面。”林凝素声音平静,只是眉头微蹙。
如此,便是已经知晓了。
他们夫妻二人甚至不知该如何劝解。
“素素,为父曾命人去瞧过沈世子,他是被侯爷困在家中。”
“此时去见他,无异于是害他。”林业笙看得通透。
这两个孩子从小在书院一块长大,林业笙也了解沈敬安的心性,若是真见了林凝素这一面,只怕能做出抗旨的事。
自林砚登基后,大刀阔斧地处置了许多先帝在朝中的势力。前些日子这小子将陇西郡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换了一批。
孟国除了几十年前打下的荆苗土地,就属陇西郡出产矿铁。这些年邻国多交战,军甲,兵械大多出自这jsg两地。
陇西的官员与朝中的一些臣子,早成了一条串起的线,是个捞油水差,其中不乏开国功勋。
镇远侯为人虽清高,但其长兄却也在这条线里。它日若林砚真找到机会想拔了这条线,镇远侯是否会被牵连,全在林砚一念之间。
于公于私,沈家都十分危险。
林凝素闻言点点头,她知道,父亲不会骗她。镇远侯与父亲相识多年,父亲也不想让沈家出事。
“好,女儿,不见敬安了。”话罢,林凝素看向身后的银岫。
银岫聪明,自然知道回去后该如何回禀。
第二日,林府一早便开始张罗着夫人的生辰小宴。
因着林凝素昨日归来,虽然住不长久,但是林夫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面上多了许多笑容。
不必强撑着应付那些诰命贵女。
往年生辰宴,林凝素总是坐在母亲身旁,但晨起时,银岫第一时间来为她上了妆,这头上招眼的冠,想摘下都不行。
也罢,她便不去了。
昨日她归来之事虽未惊动人,但在上都城内总是风吹草动都易被人察觉的。
与母亲有来往的诰命之中,友多,暗敌也不少,看热闹的就更多了。
她还是别去前院的好。
“陪我在院子中走走吧。”林凝素唤上云鸾和银岫,准备在家里的小花园中逛逛。
上辈子在家中时,她时常不喜父亲母亲的叮嘱唠叨,得了空便四处跑马,总是不着家。后来进了宫,才知道家中的好处。
重生之后,她总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时间很多。
不曾想,也仅仅是不到一年。
“素素!”
一道稳丽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林凝素不由得顿住脚步。她连忙转过身去,怔愣地望着站在桃源阁前的妇人。
沈夫人。
经上次一事,她看起来也沧桑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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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来了?”
虽说她与母亲关系甚密,但上次大婚,林沈两家都没了面子,没生龃龉已算是平日亲厚了。
而且,后天….是重要的日子。
林凝素转过身,看向银岫,目露哀求。
林砚只说沈敬安,又没说是沈夫人。
银岫犹豫了好半晌,最终心动恻隐,退至一旁,不打扰这两人说话。
“我知道,如今不是该见面的时候。所以借了为你母亲贺诞辰的由头,才能来看你一眼。”
“多谢夫人关怀,不知敬安如今怎样?”
沈夫人摇头,道:“他是个认死理的人,对你用情至深。连闹了一个月,最近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大概是认命了,也死心了。”
林凝素闻言,沉默下来。她能猜到,这一个月,敬安得多难受。
才一月未见,少女眉心便添了许多愁思,沈夫人见了,心头也不忍,可如今这对苦命鸳鸯,也再无可能续缘。
还不若,让两人都能有个好结果。
大婚当日,被陛下亲口解了婚约,沈家的面子已尽了。她这个傻儿子….若非此次赐婚,哪还能挑得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再者说,如今能保住性命,保住沈家的爵位,都已经是大幸了。
沈夫人闭了闭眼,心下一狠,继续说道:“素素,你了解敬安的性子,后日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来。”
“你便说些什么,让他彻底死心吧….”沈夫人不敢去看林凝素。
原是为了这个,林凝素低下头,不知作何心情。
看来,上次沈家并没有见阮清。
也算是聪慧之举,是她考虑不周。
“不是你亲口说,他不会相信。”
林凝素点点头,斟酌着字句,将上次说与阮清的话,又婉转修饰了些。
她怕自己伤敬安太深,让人从此一蹶不振。
林砚所说没错,没谁忘不了谁。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几十年可以抚平伤疤。
她希望敬安能忘记自己,与他的妻子举案齐眉,子孙满堂。
“夫人,劳累您跑一趟。我就不留您了。”
后日大婚,需要沈夫人操持的事情少不了,还要特意来林家,太过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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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凝素坐在台阶前,抬眼看着院外几乎瞧不见的月华发呆。
两日过得太快,明日一早,她就得回皇城去。
不舍得。
昨日,她悄悄向母亲诉说了自己的念头。她想在家,哪怕一辈子不嫁也好。
可母亲不同意。
在孟国,不是没有终生未嫁之女。父母在世时,尚且能在家中度日。父母去,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可能周全所有的体面。从家中之主,变成了向亲人讨生活的人了。
女子,好似本没有家的。
三更天的锣早敲了不知多长时间,林凝素却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姑娘,这样熬着,您的身子受不住的….”云鸾已经瞌睡直打了,一旁的银岫是被林砚吩咐过的,却也没了白日里的精神头。
“你们先睡吧,我自己静一静。”林凝素轻笑了两声。
云鸾实在撑不住,去了外间睡下。
银岫却不肯走。
天空中划亮一簇烟火,炸响在天空,院中被照亮。
这是迎亲前的鸣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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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凝素望着沈家的方向,心绪复杂,久久没能回神。
“银岫,我要去睡了,你也休息吧。”
银岫一瞬清醒,如蒙大赦般想将林凝素扶进去。
她一脚还没踏进门内,便听见了熟悉的少年声音。
“阿素…..”
林凝素扭头,便瞧见少年半伏在高墙之上,正笑着看向她。不知是不是长久未眠的缘故,他眼下乌青一片,笑意中充斥着疲惫。只能从明亮的眼眸中瞧出点往日的风发来。
沈敬安头上戴着展角蹼头礼帽,绢着吉花。他是穿着婚服来的。
这身喜服,将人衬得沉稳持重,明朗清隽。
林凝素知道自己该离开的,她不该多说一句,多看一眼,她不能毁了沈家。
但她就是移不开眼。
若那天一切顺遂,她早就能见到如此模样的沈敬安了。
可惜,这喜服,不是为她而着的。而她自己这一身金银锦绣,何尝不是枷锁。
他们一人着凤袍,一人穿朱衣,隔着高墙,遥遥相望。
坟墓
天边逐渐泛起麟麟亮光,
靛色的微茫映照在少年的面颊之上,他眼中的留恋和痛苦也十分清晰。
沈敬安颈侧和腕骨上有不明显的淤伤,延伸至衫袖之下,
定是因违抗父命令所致。
林凝素就这样看着少年的眼睛,二人相顾无言,
却好似已经说过千言万语。
她脚下仿佛灌了铅水,一步也拔不动,衣角轻轻拽动着,才从深深的情绪之中抽离开。是银岫在提醒她。
不能再徒惹是非。
林凝素掐着手心,随后连忙别回头去,想快步迈进房内。
“阿素!”沈敬安充斥着不敢置信的语气。
“你不愿看见我了吗?”
“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从前时常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
此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不配。
在大婚之日,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将林凝素带走,可他却一丝一毫的法子都没有。他实在不敢再倾吐自己的爱意,每一个思念林凝素的时刻都让他痛苦万分。
“沈世子,天就要亮了,快回去吧。”林凝素扶着门柱,不敢转身。
再瞧上一眼,她只怕都会改口。
沈世子….
沈敬安听着这个陌生而疏离的称呼,
不禁摇摇头,眼眶中的酸涩被生生忍住,可心如刀绞的感觉却没法制止。
夜露味潮,
刮过林叶间的轻风,
将空气都染上一丝苦味。
银岫见状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