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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还没等林凝素反应过来,她便被扶上了车。

    这样好说话的吗?

    毕竟小时候,每次被抓到,非得蜕层皮不可。

    林凝素缩在马车一角,离这人远远地。她没搭话,这人也没主动说些什么。

    林砚闭着双目,似是在养神。

    离南湖还有两条街巷的距离时,林砚忽然开口:“课业不能落下,你既想出来散心。晚间便留在王府,我亲自教你。”

    林凝素愣了一瞬,捋顺这句话的意思之后,立刻出声反驳:“这怎么能行?”

    什么选择..林砚何时说过有选择。

    父亲不让她同瑞麟和凝雨一般住在王府,便是因为她已经及笄,不好在外处留宿。

    林砚像是料到她想说什么,接道:“我已吩咐伍赤回了林大人,想必他会答应。”

    林凝素心下焦急,斟酌了许久,才道:“我不是凝雨和瑞麟那般的年纪,实在不好在别府居住。哥哥好意我心领了,明日我必能跟上洪先生的课业。”

    林砚听闻此话,唇角扬起,双眸微睁,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林凝素身上。

    “我们是兄妹,你在怕什么?”

    “我…”林凝素被噎住,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再拒绝,便是真有些什么一般。

    林砚重新闭上双眼,没再看她。

    林凝素气馁地倚在软枕上,心中怨气越积越多,望着林砚的目光好似能将人穿出一个洞来,却在触及林砚颈下的红痣时哑了火,收敛了眼神。

    她现在面对林砚的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林砚答应了放下仇恨,也答应做她哥哥,续上辈子那少得可怜的兄妹情分。

    但,她又哪能一下子就将这人当作是亲哥哥一般对待。

    若是林砚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尚且能心无芥蒂,把他当作是父亲和族中表兄一般的亲人。

    如今他们二人都重生而来,上一世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记忆,他们两人都一清二楚。

    一见面,难免会牵动思绪,也多了诸多尴尬。

    她并不想和林砚单独相处。

    林凝素看着这人平和的神色,心中想道…也许林砚这人不一样?他本就对她无意,说出的话又向来能做到。所以,林砚会习惯的更快些。或者是立刻便习惯了,根本不必适应。

    也是,如今这人也已经和阮清定了亲,选择了向前迈步。

    她若忸忸怩怩,反倒不利于他们重系兄妹之情。

    说起来,督促课业,也是为着她好…

    这么念着,林凝素的火气消了大半。

    她自己的心思绕了一大圈,车马也终于绕到了南湖前。

    “哥哥,我便先下去了。”

    林凝素只知道林砚与她同路,没料到这人的目的地也是南湖附近,只不过她是去画舫玩乐,这人是有公务在身。

    二人便下了马车,又得同行一段路。

    画舫前,将分别之时,云鸾忽然轻扯她的衣袖:“姑娘,您瞧,那边的人可是阮姑娘和太子jsg殿下?”

    听见这几个字,林凝素眉头一皱,望向云鸾所指的方向。

    阮清坐在石阶上,蛾眉轻蹙,正轻揉着自己的脚踝。看样子是扭伤了。而孟桓蹲下身子,作势要将人抱起,似是想将人送回去。

    孟桓….

    林凝素心思一转,声音不大不小:“哥哥,你看那边。”

    “之前在并州的时候,我便觉着孟桓对清清有意,但如今你们二人都定了亲,这样实在不妥。”林凝素意有所指,几乎是在明示林砚,孟桓他就是对阮清心怀不轨。

    上前,将阮清抱回自己的马车,在孟桓面前狠狠地宣誓主权。

    林凝素满眼期待地看着林砚,碍于如今身份不能同孟桓发火,她忍这人太久了。

    上辈子她和孟桓一同做了错事,这一世她便要拦着孟桓,守护阮清和林砚的好姻缘。

    “是吗?没瞧出。”话罢,林砚便自顾自进了茶楼。

    只留一人林凝素站在原地,眼睁睁瞧着阮清被孟桓带走。

    “姑娘,其实我也没瞧出来。”云鸾不知道为何自家姑娘那样在意太子殿下与阮姑娘接触。

    分明瞧着挺正常的…

    “你不明白。”林凝素摇摇头,她带着前世记忆,自然是知道孟桓的目的。

    她知道,林砚也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是林砚觉得,他现在只手遮天,孟桓无论再如何,也翻不出花来?

    可总还是要防备些的。

    她当下做了个决定,明日起,将阮清也唤来陪她在平陵王府听课业。一是她能没那样无聊,二是防止孟桓见缝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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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同敬安在南湖边闹了一个下午,她只觉得将这几日因听学而积在脑中的浑噩都散了出去,十分痛快。

    可这闲散的时光总有结束的时候,林凝素依依不舍地看着沈敬安,浅声道了一句:“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出来….”

    “父亲说,会尽快选个日子定下来,我们便能日日在一块了。”提起这个,沈敬安便觉着分别几日,也不算什么。

    林凝素仰着面容,笑着看向面前的少年:“弯下腰。”

    “嗯?”

    “再低一些…”

    沈敬安依言垂下头,而后,便觉柔软的触感贴在面颊上。他愣了片刻,心头顿时涌出一股蜜来,甜得他发晕。

    “阿素…”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林凝素的面庞,缓慢靠近。

    林凝素亦半拢双目,踮起脚尖。

    “林大姑娘,该回府了。”一道冷声打断了二人间的温情,乌蚩这人的语气总是和他这人一般,十分严肃。

    林凝素慌忙退开几步,定了心神后,她才瞧见平陵王府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三仗外。

    灯火暗,马车旁隐约站着一个人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匆匆和沈敬安告别后,便跟着乌蚩离开。

    没待她接近,人影便转过身去。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她哪知道马车会在此处等着,明明敬安可以送她回去的,还怕她又想逃了课业不成…

    林凝素深吸了一口气,亦钻进马车里,挑了个边角处迅速落座。

    没燃灯,又有厚实的车帐遮掩,外头的亮光进不来,愈发昏暗。

    林凝素悄悄瞥着端坐在自己对角处的人,但什么都瞧不清。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大约是…如若父亲瞧见她与敬安亲昵,大概也是会责她的。

    马车缓动,密闭的空间内,沉默无话。

    眼眸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林凝素渐渐能看见林砚衣衫上泛着冷光的绣纹。顺着纹路向上看,便是这人无暇的容貌,因着弱光的烘染,给林砚温润的假面上又添了一丝妖冶。

    暗中忽现一抹银亮,他睁开了眼。

    林凝素没设防,冷不丁被惊得一退。

    今日是拜月夜。

    “今日洪先生讲了什么?”目光中带着压迫,让人退无可退。

    “…..大学。”她胡诌的。

    “背给我听。”林砚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鞘,与戒尺等长。

    “不可落下一字。”

    飞凫

    “…..”

    林凝素脑中一片空白,

    她能模糊地记得今日所讲经文之题,还是洪先生每日耳提面命才有的效果。

    真要她一字不落地记下文章,除非是日出西山,

    六月飘雪。

    黑暗中,林砚的指尖抚上剑鞘上凸起的红瑙,

    他也不急,只是静静等着林凝素的回答。

    “….哥哥,我记不起来了…”林凝素放软了语气,试图躲过去。

    “那便换个能记起的。”林砚直直地看着她。

    林凝素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人,过不去了是吧,为什么要为难她。

    她自暴自弃地答道:“没有能记起的。”

    “好。”林砚阂上眼眸,没再继续追问。

    回去可以慢慢教。

    林凝素今日要留宿平陵王王府的事,

    乃是乌蚩亲去向林相禀报的,最初林业笙也觉不妥,不过林凝素那课业水平他也知道。只以为是洪先生认真负责,想要留林凝素教授,便没有多想。

    左右也就一晚,不打紧。

    林相不知道,他这一答应,便是害苦了林凝素。

    回府之后,

    那位年轻的长史没有为她安排住处的意思。因为林砚还没发话,谁也不敢擅自做决定。

    她不情愿地迈着步子,跟在林砚身后。间或落得远了,

    这人还停下来等她片刻。

    大约能有一刻钟,

    林凝素走进一处院落,

    瞧着像是林砚日常寝居之所。

    在院落侧方,有一间书房。

    说是书房,

    大小却比堪比一间小藏书阁,竹帘之后,隐约可见不胜数的典籍,有些是那位早逝的皇子的,还有一些是后来购置的。

    竹帘之前,也不过两方几案,二三陈设,十分简单。林砚这人也没有多喜洁净,只是生活习惯如一缕无尘之烟,所到之处,都留不下多少痕迹。

    只有房中若隐若现的松柏香,昭示着主人常居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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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凝素在南湖游了一下午,疲累不堪,便率先坐在旁案的软垫上,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着。

    林砚径自走去了书阁之内,精准地捡选了几本经书和注释,便将一小摞书搁置在她面前。

    林凝素瞥着书页上那几个枯燥的字,困劲儿当即便上了来。

    “熟诵,半个时辰后,我会再次考问。”林砚的指节轻叩着几案。

    林凝素认命般拿起面前不薄不厚的书页,白纸黑字,之乎者也直往她眼睛里钻,让人头晕。

    她才耐着性子瞧了两三行,心绪便飘飞到别处去了。她偏过目光,瞧瞧地打量着主案前的林砚。

    有屋内的明亮的烛火,这人眼眸的异样便没再像黑暗中那般显眼。荆苗灭国多年,而林砚的生母又是荆苗长公主,他这眼睛的异样,若是让人发现,必会被抓了作把柄不放。

    前世之时,这人便隐匿得很好。尽管那时她逮着机会便缠着林砚,几乎整日腻在这人身旁,也是直到她和林砚大婚的那日,才知晓的。

    现在似乎也如此,每到拜月夜,这人即使出门,亦是阂着双眼,不露于人。

    不过,在林凝素面前,自是不必伪装的。

    林凝素的视线四处游移,瞟过屋内的陈设,又绕了回来。忽然,一抹暗粟色的书封闪过,她立刻顿住。

    那不是林砚亲自去林府拿回的《山河经注》吗….

    此刻就放在林砚面前几案的右角,上面还叠着两三本杂书奏表。

    方才还疲惫萎靡的林凝素立刻便精神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眼睛时不时看向那本古籍残卷。

    许是她动作过于明显,林砚停下手上书写动作,问道:“可诵熟了?”

    “….还没有。”林凝素低下头,将自己重新埋进书本中。

    虽说上一世,林砚后来便瞧见了那书信,他若是此刻看到,也能回忆起。但为免二人尴尬,还是将其拿回来得好。

    毕竟,他们如今都各自有婚约在身,日后被人瞧见的话,落个话柄也不好。

    她心不在焉地沉默许久,终于得了个空。林砚前脚出了门,她便立刻起身抽出那本残卷。

    这书太老,即便林砚用物仔细,亦零散掉页,她连翻动的幅度都不敢过大。

    在哪…到底放在哪…

    她心下急切,林砚不会离开太久的。

    找到了!

    在这本残卷的末页,一张乳白信笺与这书本的陈旧格格不入。

    林凝素匆匆将信笺收进袖口,又将几案摆成原样。待她重新坐回侧案的时候,林砚亦正好推门回来。

    她举着书,装作若无其事地读着。

    自小到大,坏事没少干,可仍旧是能让人一眼就看穿。jsg

    少女神色认真,却十分紧绷,因动作急切,飘起的衣裳带子还挂在肩头。

    而《山河经注》的一角,卷了个边。

    林砚打量着少女蹙起的细眉,无声地笑着。

    自欺欺人。

    不是在说林凝素,而是他自己。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林砚站在林凝素面前,说道:“诵给我听。”

    林凝素什么斤两,林砚自是清楚,也没想着将人考倒。

    字终归还是识得,诵读了几段,还算流利,断句也没错几处。

    林凝素见这人态度和缓,便试探着说道:“哥哥,瑞麟和凝雨年纪都太小,同他们一起学这些,我总觉着不自在。”

    “能不能,把阮姑娘叫过来陪我?”林凝素眼中满是期待。

    虽说她主要是担心孟桓在背后耍花招,但多个人陪她说话,总比每日在洪先生面前捱着强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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