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书斋内寂静无声,她许久没得着回复,便抬眼看向身前的人。“….可以吗?”
林砚情绪不明,倒是让她不自信了,这分明是三赢的好事。
“随你。”
-
-
一番折腾过去,已经几近深夜。林凝素便被就近安排在周遭的院中。回去后,她本想将那信笺直接燃了,烛火才燎了一角,便被她瞧见上头的字迹似乎不是她的…
她立刻抖着信,灭了火后,她顺着边缘缝隙打开。
这…不是她写的那封,上头只有一些看懂的文章诗句。
她拿错了?林凝素一阵懊恼。
也罢,不是便不是吧,她随手将信扔进火中。
林凝素不认床,再加上没有心事,在哪都能休息得好。就算昨夜歇得晚,也没耽搁她睡了个好觉。
一早上,她便派了人去阮柱国府上,将自己的意思转达给阮清。
这不是一件小事,总得阮柱国或郡主首肯,阮清自己是作不了决定的。等人思量完,最快也得一两日。
但让林凝素没料到的是,还没到巳时,阮家的车架便到了平陵王府门前,这几乎便是她方派了人去,阮清的父母便允了。
她不通诗书,凝雨和瑞麟也是半个榆木脑袋,又淘气。如今来了个好学生,洪先生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毕竟谁愿意整日对着三个左耳听右耳冒的木头学生呢。
有阮清在,洪先生亦不像前几日般揪着林凝素考问,她轻松自在不少。
休息的功夫,林凝素低声询问:“清清,你教我绣香囊好不好?”
下个月便是敬安的生辰,他自小锦衣玉食,是什么都不缺,什么都见过的。思来想去,还是亲手所做的东西最能显现诚意。
正巧阮清的绣工是一等一的出挑,名师在旁,不怕她学不会。
“怎么想起这个了?我记得你不爱这些的。”阮清曾有一次拜访林府,瞧见过林凝素的绣品。
只能说…不大擅长。
林凝素将自己的看法说与阮清听,可阮清深思了良久。
“若是时间来得及,自是可以的。”绣工这东西,不是短期便能练起来的。
“可是,现在距沈世子的生辰,已不足二十日,只怕是来不及的。”阮清垂眸思虑,随后询问,“不若亲手给他编个坠子?”
“坠子?”,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清拾起自己腰间的玉坠,上端有一枚精致的巧结,下方是五色流苏,十分漂亮。
“这比做绣活要简单许多,只是中间的坠子,需得选个适配的。”
林凝素点了点头,认同了阮清的说法。
“那我该选个什么样式的?”
阮清目光飘向别处,似是陷入了回忆。
“多是瑞兽一类的。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昨日遇着了太子殿下,他身上那玉坠子样式倒是有趣的很。”
“是一只野水鸭,不像是太子该配的东西。”阮清掩唇轻笑着。
野水鸭?还有挂这种坠子的…但一想到是孟桓这个不着调的人,也没觉得有多离谱。
“好在那野水鸭的雕琢精细,又是跃起之状,倒没显得那样奇怪。”
林凝素本没觉有什么,正好洪先生休息回来,她的注意便又回到了课业上。
她偶然瞧见诗书上一句“浴凫飞鹭澄波绿”,脑中便忽闪过一些回忆。
咣当一声,书本落在地上,砸出不小的声响出来。
林凝素没顾着洪先生的目光,直接抓住了阮清的手臂,问道:“清清,你再说说太子殿下身上那玉坠的样式?”
“嗯?”阮清被她的急切弄得怔了一瞬。
洪先生纵然脾气再好,此刻也面露不悦,紧盯着二人瞧。
林凝素虽不喜听洪先生讲课业,但还是十分尊重的,阮清看她如此慌忙的神色,便知定有要事,也没顾着,直接解释:
“那玉坠子有两色,水鸭头部玉色泛青,其余则是普通白玉。鸭翅长振,像是鹰。”
听此描述,林凝素瞬间便确认了。
那是飞凫卫的代号。
上一世,林砚的登基之路并没有这一世这般顺利,老皇帝总是在孟桓和林砚间犹豫,当时林砚的势力也没有这般大,两人在朝中势均力敌。
林砚能顺利登基,便有飞凫卫的帮助。
可,那飞凫卫的首领,乃是一手操办林氏之案的人。,尽在晋江文学城
异象
有关飞凫卫的信息,
林凝素只知道一些表面的东西。
因为上一世,飞凫卫出现的时候,正值老皇帝病重,
朝中的局势十分混乱。
最开始这股势力并没有“飞凫”这个名号,只是有一个名叫李玉离的道人,
成了孟桓的幕僚,恰好解决了戎人在上都城做的手脚,免了一场大乱。
那时候老皇帝还没病糊涂,便想提拔这位道人,但那道人百般推拒,只是安守在孟桓身边做个爪牙。
但后来不知为何,那道人李玉离在夺嫡的时候,
忽而转投了林砚。在林砚登基之后,给了那道人和他手底下的人成立了一个单独的组织。
便称作飞凫卫。
因那些道人大多擅弓,且神出鬼没,行动宛如野凫,而得此名。
林凝素对李玉离这人最大的印象便是,这人对父亲有一种敌意,虽然这人前期并未表现出什么端倪,但后来的种种迹象…
若说谁想见林家倒台,
李玉离便是第一个。
她至今都想不通,林家到底是在哪里得罪过李玉离…明明这人只是一个缥缈山的道人,在上都城也没有任何亲眷。
洪先生在上面瞧着林凝素面色发白,
也觉出不对了,
立刻停了讲课业,
遣了小厮去回乌蚩。
“凝素,这是怎么了?”阮清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没什么…就是,
突然有些头晕,只要稍微歇下便好。”
林凝素的确是没了再听洪先生讲课业的心思,见乌蚩来了书院,便主动与其离开,回到昨晚的院中休息。
她瞧着状态不佳,林砚本想着再留她一晚,但林凝素坚持要回林府,此事也只能作罢。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暗中派人在上都城各地打探着消息,想瞧瞧有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因为上一世李玉离根本没出现这么早,按理说,此时这人该在缥缈山专心修道呢…
当初李玉离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是因为以他为首的道人们,解决了埋伏在上都城的戎人。
那次戎人的乱子在上都城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足持续了一月之久。
林凝素担心,这乱子也会一起提前。
但是…现在西戎的注意力都在前线呢,怎么还能分出精力来搞小动作呢。
就这样,她担心了几天之后,见上都城的确风平浪静,便没再多操心。
李玉离此人的威胁…主要是看林砚,林砚若没了害林家的意思,他一个道人,就算是有奇纵天下的武艺,也翻不过天去。
一日,林凝素照常同阮清一起听着洪先生的课业。
洪先生的确是位能点石成金的好先生,林,瑞麟在这明显有了极大的进步,父亲瞧了也十分欣慰。
就是,有点费姐姐。
若不是半路将阮清拉来陪林凝素解闷,她肯定早就被这些墨水淹住了。
“瞧我这个鸳鸯翅绣得如何?”林凝素讲绣样展示给阮清看。
虽然阮清建议她做个坠子,但上次因坠子她难受了许久,便还是选了绣品作为沈敬安的生辰之礼。
“拟态灵活,色泽和谐,凝素学得很快。”阮清也一同做着绣活,目的是给林凝素打个样子。
若是不感兴趣,便是后边有刀山火海逼着,林凝素也做不好。如今这绣香囊jsg是她自己主动,学起来亦不算慢。
当然,如今这绣品,也只是勉强拿得出手罢了。
林凝素才戳下一针,云鸾便来报说,洪先生府内忽有急事,午后的课业便改到明日。
“王府内,可能没添置过绣线,正巧我们出去买一些。”阮清提议道。
不用闷在这书院里,林凝素去哪都是愿意的。
而后,二人便去了南湖的琅宝阁附近。阮清做事一向是用心,不愿意将就的。方才没了银线,林凝素本想用白线代替,但阮清却没再让她继续。
还好南湖距平陵王府不算远,琅宝阁内各色丝线也齐全。,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螺见着林凝素,总是愿意多打趣几句的:“这次我可是听说了,林大姑娘和沈世子的亲事,可是板上钉钉了。到那时,可别忘记给我们琅宝阁送杯喜酒来。”
“春螺姑娘说笑了。”林凝素同她道别。
临离开前,春螺又叫住二人:“哎,两位姑娘,近日若是无事,还是少出门的好….”
“听说近来有许多人好好地出个门,便再也没回来过,人间蒸发了一般,已经不是第一起了….”春螺抚上心口,面带惴惴。
“其中也不乏上都城的贵人们,也不知哪的拍花子这般没眼色…”
林凝素闻言,轻蹙着眉,却没说什么:“好,多谢春螺姑娘提醒。”
虽然有王府的侍卫跟随,但方才春螺描述得有鼻子有眼,两人也就打消了闲逛的心思,朝着车马停靠之处去。
尽管日光足,可秋日里还是觉着身上带着凉意。
林凝素是背对着湖面的,她忽感背部一热,随后轰隆巨响在身后炸开。只觉瞬时六腑狂震,耳边聋鸣。
地表一颤,她腿脚不稳,霎时便趔趄欲倒。
眼前短暂地黑了片刻,再睁眼时,除却耳鸣眼晕外,腰间的力道也让人无法忍受。
阳光被高大的身影遮住。
林凝素被这一连串的生理性难受扰得直想发火,她直接推开面前的人。
“….松开。”
又缓了片刻后,五感逐渐回笼。一股类似爆竹燃放完的焦糊气味传至鼻尖,不对,还要再浓重一些,是火药。
扶在她腰间的手还未拿开,反而越攥越紧。
林凝素凤目伶俐,怒目看向身侧:“你….”却在触及这人的面孔时哑了火。
“.…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
孟桓耷着个眉眼,没睡醒般地慵散,正好遮住了目光中的复杂情绪。
林凝素向来不怕孟桓,故而没和这人假客套,直接将那只手扒拉下来。
这人…今日怪怪的。
林凝素忍着难受,后退了两步。她抬眼打量着孟桓,见这人绣金玄衣,髻冠不苟,该是神采奕奕,与平日里分明无半点区别。
可就是无端有一种颓然,像是栽在金玉上的花,一时鲜亮,实际荼蘼末路。
这是…又喝大了?
“这不是小丫头吗,又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好歹出手相助,都得不来一句软话吗?”孟桓轻笑着,酒酿香随着风飘过去。
果然是喝大了。
林凝素暗诽了几句,便侧身越过这人,看向方才声音传来之地。
没瞧见。白日里南湖边人不多,但因着刚才的巨大响动,四周的人开始陆续向河边聚拢。熙熙攘攘,将方才那处围得水泄不通。
“哎?瞧见清清了吗?”林凝素猛然发觉阮清不见了。
“咳…凝素,我在这。”阮清亦被方才的响动惊着了,眼眶微红,轻咳不止。
是孟桓的贴身侍卫瑞平送她过来的。
林凝素在阮清身边转了一圈,见人无事才放下心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凝素作势上前,却被孟桓拦住。
“瑞平,你去瞧瞧。”
“是。”
林凝素站在原地,掂起脚尖,想一窥人群之内的情况,却什么也没瞧见。
不对,那么高大的一艘画舫呢?
南湖上常停泊的画舫,足有□□仗高,别说是距离湖边这样近,就算是在西边春螺的琅宝阁,也是能瞧见画舫前的招帘的。
再联想到方才的巨响和空气中的火药味….
画舫被炸了。
画舫停泊在湖中间,白日里船上也没什么人,幸亏是离岸边远,她和阮清才不至于被伤着。
瑞平回来之后,报告了湖上的状况。
“画舫的碎片飘了满湖,游鱼却没被炸死,此刻正围在湖中,还拼成了字。”
嗯?
林凝素坚持上前看,这次孟桓没拦着她,只是吩咐瑞平将人群都疏散开。
是无数条黄金鲤,阳光下鳞片耀眼。,尽在晋江文学城
都围着一个地方转,游动的轨迹依稀能辨出一行字。
尘世出鬼魅,承天得宁乐。
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驱走的人群中,还有人交谈着。
“天降异像…”
“怕是有大事发生嘞,那游鱼所言,可是老天的指示…”
“不好说,不好说,近日别来这了。”
林凝素眼瞧着那些画舫碎片,心道,这分明就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