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绝不能让林砚瞧见。林凝素站起身,看着林砚手中的古书,客套着:“哥哥,这本书真有那么好看吗?”
“这还是儿时,我瞧你看另一卷十分入神,主动赠你的。”
林砚没接话,只是笑着,似乎是在等她把话说完。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看这书了。《山河经注》,鲜少闻于世,后来我便再没寻到。哥哥再给我瞧几眼吧。”
“让你能从一而终看完的话本子都少,这书…你竟想看?”林砚站起身,便要拿着书离开。
“我….”林凝素心下焦急,便想去夺。,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被这人轻飘飘闪开。
“已经赠了出去,怎能拿回呢。”林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妹妹。”
送出去的信,还想留下吗。送出去的情意,竟妄想着收回吗?
乌龙
那信被带走了。
林凝素也只能祈求这人别瞧见,
起码不要在这个时间看见。明明早便不想与这人再有纠葛,可命运还是阴差阳错地要将他们拧在一处去。
令人苦恼。
在林砚离开不久之后,林业笙便自朝上归来。听闻林砚拜访,
沉默了许久。
“老了,已经折腾不过年轻人了。”林相摘下乌纱帽,
语气落寞。
林凝素缓了片刻,还是决定将今日在东宫的见闻一一告诉父亲。陈云即将翻供的事情,还有….孟桓那片刻的不信任。
不信任,也是人之常情。他若真与父亲师徒情深,彼此交心,又怎会让父亲给林砚下毒呢。不过是两方的势力合在一起太久,分开免不了伤筋动骨。
若不是分裂的代价太大,
林业笙可能真的会选择辅佐林砚。起码这人的治国之才,林业笙是自小便看在眼中的。
“便让他去做吧,别走漏了风声。”林业笙说出口,才意识到林凝素又偷摸跑了出去,还去了东宫。
“素素,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日后别再参与了。”林业笙也觉奇怪,自林凝素上次落水,
便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在有些事情上,甚至比她母亲还要通透。
但,有时知道的多未必是一件好事。比起将这些家族的重担放在她身上,
林业笙更希望女儿什么都不懂,
只安乐一生足矣。
“父亲,
林氏虽然面上风光,但夹在各路势力之间,
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粉身碎骨。”林凝素低下头,“我不能看着林氏陷入危境而袖手旁观。”,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业笙看着林凝素坚定的目光,心中万般滋味,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算是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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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孟桓身边的人给林府递了秘信,信上言说陈云虽人在刑部大牢,但是却是被圣上的人看着,根本无法接近。
这内外都密不透风,若动作太大,孟桓只怕会被圣上更加疑心。
所以孟桓是来询问林业笙有什么好法子的。
信件递过来的时候,林凝素正好带着瑞麟在正堂同父母说着话。更何况现在林砚的眼线不少,孟桓行动起来,也不甚方便。
刑部的人,父亲认识得不少….
但此事难就难在,陈云一事牵涉太多,是由直属于皇帝的御林禁军看守的。
“父亲,不知负责此事的,是哪位大人?”
“禁军副统领何昭。”
林凝素心思微转,都是武将,许融兴许会比父亲更熟悉一些。朝中大大小小的武将,多少都敬仰着阮柱国。而许融虽然并州之战前不起眼,却也因着阮柱国的关系,与许多武将都有着联系。
她转身向云鸾询问着今天是何日。
“回姑娘的话,今日初十。”
正好是练兵营休沐日,许融平日里没什么爱好,休沐日想必不会出门,此时应该在阮家。
林凝素看着林业笙,忽然说道:“父亲,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阮姑娘了,想去瞧瞧她。”
“您也知道,她与哥哥的事….”她是准备去找许融想法子的,但没对林业笙说出实情,“我想去看看她。”
阮柱国现在被圣上怀疑,实在是不适合来往密切的。但女儿家的事,也没人会在意。
“那你便去吧。”林业笙应声。
将瑞麟带去给云树之后,林凝素便备了车马准备去阮家。
现在外头的局势如暗礁险滩,随时都会发生大变动。可阮家还和平常一样,林凝素仆婢被引进门到现在,没在任何人的面上瞧见愁容。
没有人意识到圣上对阮柱国的怀疑,甚至连阮柱国自己可能都还被蒙在鼓里。可能只有许融一人察觉到了此事…
阮柱国脾性大,为人又刚直。朝臣大多尊敬却又远之,身边小人少,君子也少。故而此时,竟连个提醒阮柱国的人都没有。
至于许融…他不告诉阮柱国的原因林凝素大致能猜到。
这若是说出口,阮柱国一个冲动,可能都会直接仗剑闯入明镜殿去质问圣上。到时候就算本来什么事都没有,也得落得个谋反的罪名出来。
“林大姑娘许久没来了,我们姑娘可惦记着了。”阮清身边的贴身侍女夏晴笑着将林凝素扶去后院。
今日难得天气高爽,阮家的女眷们都聚在小园厅内,闲话家常。
林凝素还没靠近,便见阮清独自一人坐在小园厅的石凳边,与旁侧嬉笑的两三个女眷格格不入。
阮清蹙着眉,手持墨笔,正书写着什么。她身后站着那位阿嬷,还有一位看起来比阿嬷年轻几岁的仆妇。两人的目光本落在阮清的笔尖纸面,像是盯着人写课业的先生一般。
等注意到了前来的林凝素,这二人又齐刷刷看向她。那目光不能说有敌意,但绝对称不上友善。
原本在她身侧笑嘻嘻的夏晴见状,马上收了笑容,立刻低下头去。
这二位阿嬷,看来在府中地位不低。
但这阿嬷看不惯她也不是一日两日,所以林凝素也没在意。
阮清见到林凝素走近,连忙放下了豪笔,请她落座。
“今日心情可好些了?”阮清柔声询问。
林凝素倒是被问得怔了一瞬,虽然圣上放出话来,但也不算板上钉钉。她如今是好了许多,倒是阮清,明明是将林砚放在心上的,却还要来关心着她。
世上怎会有这样纯善的人。
“你呢,只怕会比我更难受,却还要顾着我。”林凝素情叹了一声。
“我哪有….”阮清想说些什么,便被她身后的阿嬷打断,“姑娘,继续写吧。”
这时,林凝素的注意力才重新放在了石几上放的纸上,是信笺。
她只大致扫了一眼,便发觉信上的内容字句缱绻,像是写给情郎的。
阮清也没避讳,又提笔开始写了起来。但写出这些话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十分苦恼的事。就像是身后的两位阿嬷的逼迫…
之前在并州的回忆涌现出来,林凝素心中觉得不对,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作何解释。
“这信?”林凝素询问道。
“….是写给平陵王殿下的。”阮清边写边作答。
“真的?”林凝素心道正好,自她重生回来,这二人的进展太慢。如今猜不透林砚的心思,如果这人瞧见阮清的信,能让事情峰回路转,孟桓也不用冒着被怀疑的风险而大费周章了。
还没等阮清接下一句,身后的一位阿嬷便抢先一步:“自然,不过….王府并非等闲情之地,想递信过去难了些。”
“林姑娘从前与殿下是亲厚家人,不知能否替我们家姑娘递信过去。”那阿嬷笑起来,却没几分真诚。
林凝素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望向阮清,见阮清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没问题。”
“这本就是一场闹事,若能及时止损,再好不过了。”
不过,她去递信,林砚会收吗?没关系,乌蚩应该会收下的吧。
阮清在一旁安静地书写,她便这样在一旁瞧着。正无聊jsg出神之时,林凝素瞥见了阮清腰间所系的绦带。
素白色的,似乎是阮清给林砚包扎的那一条。
“这绦带,怎么在这?”
阮清答道:“在并州之时,平陵王便将此物归还了。今日晨起匆忙,没瞧太清,便随便拿到了这个。”
林凝素看着绦带,淡淡道:“很合适。”
一瞧见这绦带,她便想到了那两条本打算送给敬安的绦带。就算是现在给她还回来,她也是不好再赠出去的。
念起敬安,林凝素心下蔫蔫。沈敬安被他父亲禁在府中,以这人的脾气,肯定是要强硬着出来的。而镇远侯又是一向严厉,希望敬安不会被罚。
“替我也准备一份笔墨吧。”林凝素想着,待会回府,经过镇远侯府,便瞧瞧有没有机会送进去。也好让敬安心中能安定些。
尽管以镇远侯的脾气,那信可能送不到他手中。
林凝素抬起手腕,打量着腕间玉质温润的镯子。心道,东西都收了,便不会辜负。
待她将信写完之后,恰好阮清也放下了笔。林凝素将两封信件搁置在一处,一齐交给云鸾保管。
“清清,许融今日可有空闲?”林凝素说出了今日真正的来意。
“融弟吗…应该是在自己院中。”阮清知道林凝素和许融不和,既然主动来寻,那一定是有正事。所以立刻吩咐了阿嬷,让她将许融唤到正堂去。
接着,林凝素便同阮清一起移步去了正堂。许融脚步倒快,似是等了一会了。
这人今日休沐,没着平日里的软甲,反倒是穿了一身平常的布衫。不说话的时候,勉强像个文臣。
许融知道林凝素此来定是为了解决上次的事,便道:“表姐,让我和她单独说说吧。”
阮清点头,随后离去。
林凝素也不想耽搁太久,长话短说:“你可认识御林禁军副统领何昭?”
“认识,怎么了。”许融皱眉。
“关系如何?”
“颇为交好。”
闻言,林凝素将孟桓的计划和遇到的阻碍都一一道来。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需要一个空子,放人进去见陈云。”许融猜测着,同时思量此事的风险。
林凝素摇摇头,说道:“也未必需要那样麻烦,只要让陈云愿意主动翻供便可。”
也是个办法,副统领负责看管,若它日事发,被瞧见有外人入内,只怕何昭的前程便要断了。
可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陈云翻供…的确难以查询,也不会牵扯到看守之人。
“午后我便去办。”
“那你尽快。”林凝素正事办完,便想离去。
“等等。”许融将她叫住。
“怎了?”
许融踱步到林凝素面前,欲言又止的模样:“….事情了结之后,你还打算同沈敬安定亲?”
这一问,让林凝素觉得莫名其妙,答道:“要不然呢?本就是定好的事情。”
许融背在身后的手掌微蜷,他沉默了片刻,面上严肃:“上都城日后必有大乱,今日兴,明日亡,谁都捉摸不定。”
“沈敬安,于你,于林氏,都没有任何助力。”
“他护不了你。”
林凝素抬眼,与许融对视了片刻。上一次在围猎场,这人也这样说过。成心挑衅是吧….
她抱起双臂,面上带笑,分明是仰视的姿态,气势却不输半分:“他护不了我,那我便护着他。”
“沈氏成不了林氏的助力,那么林氏就是沈氏的助力。有林氏一日,便有沈氏一日。”
这一世,只要有她在一天,林氏便要长盛不衰。
林凝素笑意张扬,目光笃然而坚定,眸中像是有红芍开成的花火,闪着晶亮的光。
许融似是被这番话惊着了,立在堂内静默良久,久到绯色的身影早已离去,他还没回过神来。
这就是被林凝素放在心中的感觉吗。即使他不是沈敬安,也没有被这般对待过,竟也能感受到如烈火骤燃般的情意,光是这点薪柴烧过的余烬,也烫得惊人….
前日,林凝素问他,林砚构陷阮柱国的目的。
其实他自己说了一种可能,而另一种,便是林砚早已想娶林凝素,才如此大费周章地布这一局。
林凝素从前对林砚的情意,他发现得最早。从前他觉林砚此人冷心冷情,绝不可能会沦陷其中。
现在看来,这太正常了。
世上哪有冰,能在这样的火下而冷冽如初呢。
只是时日早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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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林府的路经过镇远侯府,却不经过平陵王府。故而林凝素便想着先去镇远侯府一趟,也不必多费腿脚。
但还没行至半途,云鸾便指着前方的车马,惊呼:“姑娘!你快瞧,那是不是平陵王府的马车?”
林凝素撩开车帘,一瞧,七宝銮撵,只是没孟桓的那般张扬,果真是平陵王府的马车。
“姑娘,我们不必多跑一趟平陵王府了。”
林凝素也暗觉巧,便立刻吩咐了云鸾将信送去。
“平陵王要是不肯收,你便强塞到乌蚩手里。”这人嘴硬心软,肯定不会帮她转交给林砚的。
远远地,林凝素倚在窗牖边,瞧着云鸾小跑着上前,叫住了车马。
云鸾似是低声解释了几句,随后,便见一只如无暇白玉般的手伸出帘外,将信笺轻轻捏住。
林凝素笑着,招手让云鸾回来。
果然,阮清的信件,这人不会不收。
前方,平陵王府的马车微动。林凝素忽然察觉,这个方向。林砚是从东宫的方向回来的….
难道这人去找孟桓了吗?
定是被发觉到了什么,看来得尽快办完陈云的事。
随后,两辆车马擦过,林凝素直奔着镇远侯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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