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问问这人是否赏光,但转念一思,太子若来,
便会引得许多无关的人纷杳而至。不妥。
好容易盼走了这人,她那漂亮河灯中的烛火都要熄了。
今夜琉球长巷中人不少,若是刺客混入其中也实在容易。念及此,林凝素也没再耽搁,便拿出了自己袖口中的两条绦带,打算赠予了敬安后便快些各自回府。
哪知她还没来来得及开口,便听闻不远处的人群中央传来数声尖厉的叫喊声,随后,便见那处火光大盛。
是那花灯铺子走了水。
“哎!”林凝素身形一晃,便被大力推了几步出去。
“奉圣上与平陵王之命,缉拿刺客。这边的人,都不许离开!”
一位声音粗旷的侍卫头领下指挥着十来个人,将长巷一侧的人隔开。
令一队侍卫在帮着那花灯铺子老板救火。
林凝素方才被推了一把,正巧没被拦住。但沈敬安在人群之后,被那侍卫头领拦个严严实实,丝毫都不给通融。
大概是刺客混入了其中。
这大抵没半个时辰是办不完的,林凝素站在人群外,真与敬安如牛郎织女般,中间隔着银河。
她正愁该如何是好,便觉周身一暗。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长巷旁的灯火,阴影覆盖在林凝素身上。
她指尖温凉,是被牢牢握住了。
“有刺客趁乱逃脱,此地不宜久留,跟我离开。”不由分说,林砚直接便想拉着她离开。
“我不能离开…我还要等敬安。”林凝素指着那一队侍卫道,“既然哥哥来了,那便直接将敬安放出来吧。左右他定不会和那刺客扯上关系的。”
林砚眼眸微眯,缓缓道:“公事公办。”
“….”
人群中的沈敬安见这一幕,又想起了白日里的事,心中不由一沉。但如今街上乱,让林凝素一个姑娘家在此处久留不是办法,遂喊道:“阿素,便先与你哥哥离开吧。”
“可是我…”林凝素攥着手中的绦带,心想最重要的东西还未曾送出呢。
“明日我再去林府寻你!”
还没等林凝素回话,她便觉指骨一痛,被牵扯着贴上了身侧之人的衣袖。
林凝素心下不满,却也知没有再合适的办法了,只能跟着林砚离开。刺客不止一个,琉球长巷中有侍卫们把守着。林砚却也不得闲,没有立刻将林凝素送回林府。
“要去哪里?”大约有一刻钟,林凝素便觉不对。
这不是教坊的方向吗…
“教坊。”林砚平静地答道,话语间还带些淡淡的冷漠。
林凝素皱眉,上一世她淘气,曾想偷偷溜去凑热闹,却被这人逮了几次,也没去成。
阴差阳错,今日倒是被林砚给带了去。
还没入内,林凝素便能听见自阁楼中传出的袅袅乐声,不时还有女子哼唱的小调。
和想象中不大相同,不像是那群纨绔所说的,寻花问柳的地界。
才踏进阁楼中,林砚便顿住脚步,转而对林凝素轻声道:“你便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
“伍赤,看好大姑娘。”
林凝素不愿意,扯住这人的衣袖,问道:“怎么不带我进去?”
林砚还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里面什么也没有,也不好玩。”
林凝素早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自是知道里面有什么。但见这人不愿意带她去,也就作罢。只是这人一去,不知要多长时间,她一个人对着乌蚩那张冷面无聊罢了。
而后,林砚便独自迈步去了阁内。
教坊中迎客的姑娘见三人来便未敢上前,毕竟哪有来教坊还带个小丫头。那姑娘机灵,觉得事情不对便遣人去报给管事。
林砚离开后,那姑娘斟酌着上前来搭话:“二位贵人,不如去里间小坐?”
,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瞧便不是来听曲的,再联想到近来的乱子,极其有可能是来抓刺客的贵人们。
林凝素本想拒绝,因为她看着堂中珠帘后那些手持琵琶的美人,只觉得赏心悦目。但来搭话的姑娘解释,怕她端坐于此处,会有客人冒失唐突。
这林凝素倒是能理解,进来的客人大多酒醉醺醺,早没了三魂。还是不惹不必要的麻烦较好。
乌蚩听从她的,二人便去了里间。
林凝素才推开门,便被乌蚩拦住了动作。
她看向这人,只见乌蚩神色凝重,手压刀鞘。
是里间有人。
“林姑娘,让方才那人带你去寻殿下。”乌蚩压低了声音,随后便悄悄闪进里间。
门被阂上,估计内中凶险,并不亚于林砚所去之地。
小小教坊,倒是能藏龙卧虎。
林凝素只得按着乌蚩所言,让那位姑娘带自己进去。
只不过林凝素现在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就算是重生回来,比从前沉稳了许多,瞧着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让那姑娘十分为难:“贵女,那后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前头也未必安全。”林凝素冷眼看着周围投来的黏腻视线,倒是没意外。
她更担心的是,那刺客可能就隐匿在客人之中,若是挟制了她,以此来威胁林砚,便不大好办。
姑娘见林凝素态度坚决,也只能带着她去后头。
前头还勉强能称得上雅致,后头的阁楼便完全不同。教坊虽说是官家所设,可终究和花楼没本质区别。前阁楼的雅乐,也不过是这里的遮羞布罢了。
靡靡之音传来,不是掩住耳朵便能挡得住的。林凝素心下慌乱,只觉手心发烫,想快些到个清净地。
“贵女跟紧奴家。”
林凝素加快脚步,肩上却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连忙回头,见林砚面色铁青,似是在怪她不听话。
那姑娘见二人相见,那贵公子周身气场又凌厉到怕人,忙不迭地离开,生怕迁怒于她。
“怎么进来了?”
说来话长,林凝素不想耽搁这人办公事,便答道:“乌蚩让我来寻你。”
“伍赤。”她心下一虚,补充道。
指婚
林砚没有多责于她,
只是走上前来,顺势将她的耳朵给捂住。
“走吧。”
侍卫大多提前埋伏在教坊后阁,乌蚩定是瞧见前头也有不少的人,
才将林凝素送过来的。
只是林砚如今这样带着一位神色懵懂的小丫头,看起来明显不是教坊的姑娘,
便十分惹眼。
易叫那刺客逃脱。
走过那让人面红耳赤的长廊道便来到一处空旷地界。
无数的漂亮姑娘,三三俩俩聚在一处去,衣着清凉,有抚琴有唱曲,而这些姑娘间,大多围着一位官家。白日里是肱骨重臣,在这却卸下了虽有伪装,
什么也不顾忌了。
林凝素皱眉,连忙将视线转过别处去。
忽然,林砚方才还疏离的手臂作势环在她腰间,手掌虚虚地贴在罗衫上。
,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有人在盯着他们。
林凝素虽不习惯与这人接触,却也是明事理的。上一世,这些刺客便吐露出不少对孟国有用的东西。可不能让这些人逃了。
她当即贴上林砚的肩臂,弯起一个平日里不曾展露过的笑。
林砚脚步一顿,没再有顾忌,
将人往怀中带。
混在姑娘堆里的客人中,早有一位盯上了他们二人。欢声笑语之下,这视线又被jsg重重人影遮掩住,
并不明显。
“哥哥,
此处有多少刺客?”
“一个。”但来接应那刺客的人,
却数不胜数。
太多生面孔了,教坊只允世勋朝臣入内,
按理说多少都见过。
等收网之后,这教坊司内部也该清算一二。
厅堂中央有歌舞,四面设有坐席,被珠帘虚虚掩着。二人随意挑了个小隔间坐下。
透过那缝隙看向其他的坐席,这些人做什么的都有…简直不堪入目。
林凝素便专心盯着舞女身上的金铃,不作他想。
还没到一刻钟,便见一个大约年近五旬的男子来到堂内,身边还跟着之前引路的姑娘。那姑娘跟在这人身后,却深深低着头,十分惧怕的模样。
锦衣华服,是这教坊的管事。
林砚忽而转头看向她,叮嘱道:“闭紧双目,待会此处会见血。”
“在并州,人吃人都差点瞧见了,也没什么害怕的了。”这一世短短几月,不该见的东西比上一世加起来还要多。
话虽如此说,但林凝素还是按着这人的话,阂上了双眼。
料想中的厮杀喧闹并没有听见,而眼前的光感却比方才更暗。
林凝素悄悄掀起眼皮,却意外撞进幽深的视线之中,好似无底之渊。
与林砚的面孔,只有一寸之隔…
惊惧之下,林凝素张惶欲退,背脊撞上冷墙,痛得她鼻尖一酸。
宽大的手掌及时垫在脑后,才不致伤了头。
“别动。”
颈间的力道不容拒绝,又将林凝素给拉近了回来。
二人的气息相互纠缠,歌女的艳曲软调还响在耳畔,没有一刻停歇。方才还觉得平常无奇的东西,此刻却格外让人羞恼。
林凝素愣神许久,后余光瞥见暗藏在客人中蠢蠢欲动的刺客,她才知林砚这是在伪装。
方才让她闭眼,可能也是怕她尴尬…
不睁眼就好了,糊弄过去,也强过现在。
“闭上双目。”林砚低声呢喃。
这次林凝素从善如流。
温热的拇指别在耳侧,还微不可查地摩挲了一下,像是满意于她的听话一般。
这装模作样的姿势并未停留太久,她便觉颈间的热度离开,眼前暗影消失。同时堂中的歌舞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教坊姑娘们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兵刃相撞,铁器划过空气,梭梭作响。
林凝素坐在小隔间之内,她面前站着两个侍卫,将想要上前的刺客一一挥退,俱是身手超群之人。
她松了口气。
敌方人多,而己方人少。林砚立于人群之中,却并不慌乱,动作飘逸,游刃有余,宛如永春白鹤。他甚至没有佩剑的习惯,每次突遇敌袭,都是随意抽了敌人的武器来。
有什么用什么,倒是不挑。
孟国君子多佩剑,林凝素这才恍然发觉,这人在许多细枝末节处,都没守着孟国的君子之仪。
乌蚩解决完了外边的人,很快便赶来帮忙,不消片刻,堂内便清净了下来。
林砚将手中的胡人弯骨刀随意地扔在地上,淡声吩咐:“没死的,都带走。”
“您的手臂?”乌蚩看着这人染血的袖角,提醒着。
“没事。”林砚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顺过乌蚩随身的短刃,在自己的左臂亦划了一刀。
鲜血顷刻涌出,甚至比右边伤得还深一些。
短刃被塞了回来,乌蚩看着林砚,不知道主子用意是什么。曾经听族人传过那位已故公主的古怪性子,虽没亲眼见过,但从林砚这…能窥见一二。
林凝素撩开珠帘,来到二人身边,小声地问:“我能回林府了吗?”
她话音刚落,便注意到了林砚袖口上不同于原本绣色的暗红。
“哥哥,你受伤了?”她抬眼,见林砚正看着她,却什么也没说。
得先止血才行,林凝素看着四周,方才还热闹的堂内此刻连个人影都没有,更遑论去寻处理伤口的东西了。
要不就先用衣角凑合下…
“乌蚩,撕两块布条下来。”
乌蚩没说话,目光在这对兄妹间绕了一圈,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点东西。
“我身上都沾了血,不干净。”说完,乌蚩便带着侍卫和几个刺客离开了,“属下先将人带去刑部。”
堂内只剩下她和林砚二人,四目相对。
“那…”林凝素顺着林砚的目光看去,才发觉手上还紧握着两条绦带。只是方才神经一直紧绷着,才没注意。
她下意识想把绦带藏进袖子,但面前这人正紧盯着,怎么好意思呢。
林凝素强颜欢笑:“我都忘记手中还有东西了…”
这明明是买来送给敬安的,是并州的枯花节特色,上都城甚至没得卖。
她不情不愿地拿出一条靛色的出来。
林砚自行拂起袖口,将手臂伸在林凝素面前,不知是不是方才动武牵动了体内寒毒,甚至在轻微发抖。
林凝素从来不是干细致活的料,再加上绦带绣纹粗糙,压在伤口之上,痛意不比刀割要轻。
但林砚却浑然不觉,只是冷笑着,眸光黯然,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为他包扎的少女。
包扎完左臂之后,林凝素本想装作不知道这人右臂也受伤了,蒙混过关,好歹给敬安留上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