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所以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医治这要命的伤。桑若仔细看着周围，目光落在了浸泡在血水中的玄晶匕首上，停顿几息后，她蓦地反应过来。
阿无的伤再重，也是外伤。
燃魂而出的灵血，可医治一切外伤。
她眼神冷静，拖着身子朝阿无爬去。
地上的碎石脏污被拖进她破裂的胸膛，雪白的毛发早被鲜血浸染成红，在她身后，血色的暗流被拖出一道明显的痕迹，像是深渊中劈开了一条同样代表着万劫不复的小道。
皆是死亡，却能带来旁人的希望。
她身上的伤口似乎还在疼着，但桑若已经感觉不到疼，她的四肢已经开始僵硬，趋近麻木。
她来到阿无身边，将手搭在了他胸前。
赌她的灵魂能在这具身体里重塑
赌她的灵魂能在这具身体里重塑
阿无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语气带着些笑意：“倒也不用等你了……我们……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了……”
桑若没办法说完，她怕她一开口，最后这口气就要散了。
她只是深深看了眼他的眼睛，随后缓缓阖上眼眸。
所有的灵力都聚在识海之中，炙烤着上方已经透明的白狮魂体。
桑若本以为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可快要破碎的灵魂燃烧起的那瞬间，她还是痛苦的闷哼出声。
一滴水色灵血滴落，融进阿无胸口，有血肉在重塑。
可是还不够。
她顿了顿，犹豫几秒后，屏住呼吸，燃魂的火焰蓦地暴涨，透明的魂体被烈焰吞噬，白狮的四肢隐隐有碎裂的痕迹。
她动作太快，系统懵了一瞬，急的嗓音都变了调：【宿主！不能再继续了！再这样下去，你就来不及脱离这具肉身了！你的灵魂会碎裂的！】
桑若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冷静：【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赌命吗？！！】
桑若语气平静：【你知道燃魂和灵力深厚并无关系，只和灵魂强弱有关吗？】
【我当然知道。】系统还是着急：【但你现在的身体只是个幼狮，灵脉尚未成熟，即使魂灵再强也无济于事啊！】
这也是为什么，桑若一开始要多些时间修炼，灵脉稚嫩的情况下，便只能靠灵力来稳固摇摇欲坠的魂灵。
【你也说了，幼狮是我现在的身体。】
桑若用灵力催动着燃魂的火焰燃烧到极致，白狮的身体彻底被水色灵火覆盖，隐约响起碎裂的声音。
系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要强制性将她的灵魂抽离。
【别动！】剧烈的疼痛让桑若的声音失了调，嘶哑的厉害：【我没事！】
【你的灵魂都碎了！还没事！再不走你就灰飞烟灭了！你懂不——】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它错愕的看着桑若识海中的水色灵火消散，白狮的魂灵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重新聚拢的，浅绿色的人类魂灵。
桑若颤抖的声音有了一丝笑意：【赌赢了。】
在魂灵快要破碎前，她想起她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也是在梧桐寨，也是在这片林子中，她作为桑若，也曾燃烧过自己的灵魂，那时她凝聚在识海内的是木系魂灵。
可灵脉是原主的，她原本的灵魂应该只是个凡人。
就像如今，她明明不是白狮，识海内的魂灵却是一头水系狮魂。
所以她想赌一把。
她不知道是谁改变了她的魂灵，或者说，隐藏了她的灵魂，但她赌，她的灵魂可以回到过去，那在她魂灵里的灵脉，定然也能。
比方才更猛烈的木系灵火燃起，和水系不相容的灵脉无法融入身体，桑若忍着剧痛，将成熟的木系灵脉尽数抽出。
【警告，当前世界线已存在此灵脉，无法共存。】
【警告……此灵脉沾染水系灵脉，虽有相同，却也不同，为防止出现共存bug，系统已将此灵脉更改为符合北渊设定的神灵果。】
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浅绿色的灵力波动一闪即逝，一颗绿色的果子出现在桑若手中，果子不大，可浓浓的幽香竟然盖过了林子中的血腥味，只是闻着，都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桑若看着这颗果子，在系统的播报中，脑子隐隐划过什么，只是那一闪即逝的念头太快，她没能抓住便消失了。
“狮崽？”
阿无茫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不再去想，转而将果子递到他唇边。
她依旧说不出话来，重聚的灵脉被她抽空了，白狮的魂体已经破碎，木系魂灵和水系灵脉在她身体里打架，似乎要分出谁在是身体的主人。
但没有心脏，无论是哪一方，都没办法在这具身体里停留。
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拉扯她的灵魂，桑若知道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凭着最后的力气，卸了阿无的下巴，将神灵果塞进了他的嘴里。
果子入口便化作一团绿色灵气入了喉，阿无破开的胸膛被浓郁的灵气覆盖，空荡荡的心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着心脏。
桑若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幼小的狮子倒在了阿无怀里。
滚烫的温度让阿无怔愣住，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抚上白狮的身体，看看它怎么了。
可他的手指才刚触碰上，它的身体便起了火一般，一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风吹过他的身体，伤口彻底愈合，挖心之痛不再折磨他，而他手上的灰烬被吹到了地上的血流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伤口的愈合让阿无明白它方才是在燃魂救他，可燃魂过度，灵魂便会灰飞烟灭。
“狮崽……”
阿无茫然的唤，林子里没有回应。
“狮崽。”
他一遍遍唤，却只唤来了寨子里的其他人。五八，伶六四一，五伶五追;更裙
几个从前对他最是热情关切的长辈，捡起玄晶匕首，再次剖开了他的胸膛。
他挖走一颗，她带走半张。
他们惊愕于他的心脏可以重生，便愈发肆无忌惮。
人越来越多。
疼越来越重。
神灵果带来的自愈效果越来越慢。
直到，他只能重组出半颗心脏。
他们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手。
阿无望着空荡荡的掌心，终于明确，无论他再如何用苦肉计，狮崽也不会再出现了。
它为了救他，连灵魂也消散的彻底。
它没办法夺舍重生，它不会再来找他了。
人群里有些许骚动，有人握着匕首，再次朝他靠近。
阿无闭上眼，水色灵力蔓延，尚且低微的灵力无法杀了他们，只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灵力波动下，他身后的乌发，一寸寸褪成银丝。
少年白发，异色的瞳仁里有一瞬间的狠厉，可很快，又化作了茫然。
娘亲挖了他的心，带着妹妹离开了梧桐寨，狮崽也因为他死了。
他该做什么？
心脏好疼，疼的快要死了。
干脆就这么死了吧。
他这么想着，可又在血色中窥见了自己的眼睛。
一金一蓝的异色瞳仁，美的惊心动魄。
这是狮崽的眼睛。
他歪了歪脑袋，下一秒，幼小的男童消失不见，血水中倒映着熟悉的白狮模样。
他沉默须臾，迈步走向了巨大的梧桐树。
狮崽的身体，不该留在梧桐寨。
崩塌
崩塌
桑若并未立即脱离这个世界。
水灵脉和木灵魂无法相容，她飘在半空中，等待着系统想着办法，却看到了阿无被人一遍遍挖出心脏。
她错愕，震惊，崩溃，愤怒，她尖叫着冲向人群，像将那些人撞开。
可她的灵魂没有实体，她一遍遍穿过他们的身体，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眼睁睁看着阿无的心脏只剩下半颗，神灵果的灵力也没法愈合世人的贪心。
那些人的脸和十几年后的某些血色脸庞重叠在一起。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墨玄会做出那样的报复。
她紧紧盯着阿无身后的银发，身上隐隐笼罩着一层血气。
系统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被一连串的播报给打断。
【好感度已达到百分百，任务完成，奖励积分已到账。】
【警报，宿主已死亡，灵脉不相容，系统识别错误，正在分离……】
【警报，墨玄当前自我毁灭值过高……警报，宿主当前毁灭值过高，请尽快安抚……】
【警报，世界线错误，正在更改……更改失败，将强制脱离当前世界线】
【正在准备时空穿梭……检测失败，世界线融合，世界线混乱，世界线暂停，识别错误，识别错误……】
【已传送至原时间线……当前世界线已暂停，识别错误，时间线后移，后台正在修复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近乎嘈杂的播报一声连着一声，桑若眼前先是一黑，还未反应过来时，四周又陡然亮了起来。
“帝君本就是半心之体，凝血功能比常人要弱，加上神识受损，如今失血过多是小，这腕上的伤口无法愈合才是最要紧的。”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桑若抬眸，看着面前的神医谷谷主，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我去燃魂凝血。”涂山芊芊眼里含着些泪，主动踏上了台阶。
桑若没有说话，她静静感受着胸腔内跳动的心脏，缓和着发麻的手脚。
所以系统是将她传送到之前暂停的时间线了？
但能改变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墨玄仍旧是半心之体，他的伤口还是没法愈合。
他还是会死。
她真的改变不了吗。
她抬眸看向院子内的梧桐树。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从踏进这个院子里，她便觉得熟悉。
她甚至能看到，墨玄是如何将体内的神灵果灵力抽出，凝出了这棵树。
但他为何要种梧桐树？
她不知道，但她可以问。
桑若轻轻呼出一口气，伸出手，于虚空中召唤出命剑。
“桑姑娘！”
涂山冥眼眸缩了缩，迅速上前，将涂山芊芊拉到了身后：“你要做什么？！”
桑若冷冷睨了他一眼，红唇微张，声音冷静的毫无起伏。
“傻逼。”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涂山冥脸上闪过恼怒：“你！你不要仗着墨玄喜欢你，便如此无礼！”
熟悉的对话让桑若心里越发冷静。
“我无礼又如何？”桑若握着命剑，一步步踏下台阶，一双眼毫无情绪的看着涂山冥，语气虽淡，可嘲讽意味更足：“对一个觊觎自己亲妹妹的人渣来说，我再如何也不算无礼，更别说你这种人渣还只敢将这份觊觎藏在心里，表面装的兄妹情深，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有多龌龊。”
“你！你住嘴！”涂山冥气的手都在抖。
“我说的不对吗？”桑若顿了顿，唇边蓦地扬起一抹笑意，杏眼弯弯，不复方才的冷淡，可她的言语却更加犀利。
“涂山冥，午夜梦回时，你没有意淫过你的好妹妹吗？”
涂山冥身体猛地一僵，几秒后，他像一阵风似的逃出了院子，跌跌撞撞的背影显得分外狼狈。
她要那些人更痛苦
她要那些人更痛苦
桑若这才看向一旁的涂山芊芊，敛了笑意冲她道：“你放心，今日的冒犯我定会同你道歉。”
涂山芊芊一张脸红了又白，本以为她要继续骂自己，却没料到她是这个态度。
她连忙摇头，生怕慢一秒桑若就改了主意连着她一块骂，又有些茫然：“桑姑娘要做什么？”
桑若手握命剑来到梧桐树前，语气平静：“砍了这碍眼的东西。”
涂山芊芊眼眸瞪大，忙道：“不可，这树对墨玄极其重要——”
可桑若的动作太快了，她高高挥起长剑，调动体内灵力时，身边的空气有一瞬间的滞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闭眼屏息，体内的木系灵脉时有时无，甚至有几秒钟成了水色。⑤806!41!50;⑤日更婆
大抵就是系统说的灵脉不相容产生的bug。
但无所谓，她这个异世之魂才是北渊最大的bug。
她握紧命剑，再次抽出那若有若无的绿色灵脉，转而将没了阻碍的水色灵力汇聚在剑刃之上，狠狠朝梧桐树劈了下去。
树木轰隆一声倒下，溅起的尘土模糊了少女冷若冰霜的面容，木系灵力四溢，倒下的树木快速化作点点绿光，和桑若方才抽出的灵脉一起，涌进她的掌心。
机械的播报声再次响起：【当前灵脉已存在于此世界线，灵脉无法共存，正在融合……宿主当前毁灭值过高，经后台检测，已将双重木系灵脉合成回天树，请宿主速用。】
桑若摊开手，冷眼看着手中奇异的绿色小树，上面深绿色的枝条分外眼熟。
不是神灵果。
她眼眸中闪过些许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冷淡，这天下难求一棵的神树，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她不需要用回天枝来淡漠痛苦，她要那些人伤害墨玄的人比她，比墨玄，更痛苦。
一想到自己曾经还燃魂救那些人渣，桑若就觉得心脏疼的像是又被挖了出去，她从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心软。
她当那些寨子里的人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剧情线才被墨玄报复，她自责，不安，纵使知道阿无便是墨玄，也仍旧会困在那场血色的噩梦中，她骂墨玄冷漠无心，骂他滥杀无辜。
他曾借着无名的身份同她说过，那些人并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