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们的长歌死了
顾白曾经说过,一个人若是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在得到的同时,势必要事先失去些什么,尤其是在得到权力的道路上。.时至今日,花落迟都没有想明白她这一路走来究竟失去了些什么,仔细想想,又仿佛什么都失去了。也许所有的一切,在她举起屠刀,血染兵刃时都已经失去了。
她杀的的第一个人,她现在已经想不起究竟是谁了。只是记得那是个叛徒,是该死之人,且顾白说,风起云涌之际,若不杀他,她定将泄露行踪,被人诛杀而死。她不想杀人,可她也不想死,所以她只能选择让那个人死。她举起兵刃时整颗心都在颤抖,长剑挥下时却又凌厉如风。她在那具尸体前跪到整个人都麻木起来,起身时一颗心硬如铁石。那人一家七十三口在她剑下无一生还,她看到长歌的时候,举起的剑却如何都落不下去。
她看见长歌的时候,她只是在襁褓之中,不哭不闹,一双小眼弯弯,嘴角抿起,像是在对她笑,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她那时杀红了眼,赤红的双目却在撞入那一瞳清澈时清醒过来。
那时她才不到六个月大。
顾白来到她身后,冰冷的眸子扫过那张精致的小脸:“你要放过她?”
她登时扔了长剑,小心翼翼的将长歌抱了起来,她脚下躺着一个妇人的尸体,她怀里抱着那妇人的女儿。她看着长歌,道:“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又想说她是无辜的?”顾白冷冷一笑,“无辜的人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何曾在乎这一个。我告诉过你什么,这世界上每一天都有无辜的人死去,在血腥屠杀里,最不需要的便是悲天悯人的弱者。”
她却抱紧长歌固执道:“她只是个孩子。”
“对,她只是个孩子。可是轻衣,莫非你忘了,你刚刚才杀了她的父母,她所有的族人。等到她长大之后,知道了今日里发生的事,将她养大的你,是准备杀了她,还是死在她的手里?”
她那时很心动,那时她连自己都护不了周全,哪里能够顾忌到一个小小的婴儿?她想过要将她放到别人家的门前,祈祷着好心人能够将她养大,可她无意间翻到她脖颈间的小金锁,上面刻着她的生辰八字。
七月十八。
她那个时候就想,瞧,这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巧合。
她再不听人劝,抱着那个孩子就走:“她是我的孩子,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孩子。”
可她到底不是她的孩子。
她不知道那个孩子原先的名字是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她为她取名叫做长歌,她说她叫夜长歌。
“我只是告诉她,说我知道她父亲是谁,她虽然不信我,但到底还是跟我来了,可我把这些告诉她,她却偏生不信。轻衣,当初的事情是怎样的,你是最清楚的罢?那一仇,烧掉了一场血腥,而这个孩子,却是你从那场大火中带出来的,对罢?”
对罢?对。她离开的时候,一把大火烧掉了当天的一切,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她抱着那个婴儿站在大火前,火光将那张精致的小脸照的明灭闪烁,烧得她的脸硬生生的疼。
花落迟看着长歌,唇角微微抿起,眸子里沉静中带着无言的伤痛,长歌的眼泪早已止住,看着她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孝子才会有的,她的声音轻的可怕,尾音颤栗:“娘,你跟我说过,不要让我信这个人的话,不论他说些什么都不要信,我很听话,娘,我很听话。所以他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他是在骗我是不是?我是你的女儿是不是?”
她一连三个是不是,硬生生的将花落迟逼退了三步,全身无力发软,若非千川扶着,她怕是早就软倒在地了。
长歌看着她,“娘,你跟我说,他在骗我,他说的话都是假的……”
可花落迟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长歌眼中的光亮慢慢的黯淡下去,连带的整个人都无神,“娘?”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几步跑到她跟前,抓着她的手哭道:“娘,你告诉我,他说的都是假的,他是在骗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呢?外公都说,我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们两个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娘,你那么疼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呢?娘,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想要一个父亲,因为我和你闹脾气,所以你生我的气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恼我了,所以才让他说这些话来骗我?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问父亲了,我不想知道他了,我什么都不问了好不好?娘……”
花落迟想跟她说顾白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她知道只要她说了,长歌就会无条件的信任她。.可她说不出来。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这种沉默,无异于是某种意义上的承认。顾白说的都是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
长歌却不肯相信,哭声撕心裂肺:“娘,我不信他,我不信,他是在骗我,娘,你也是在骗我是不是?我真的知道我错了,娘,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娘,你别不要我……”
花落迟顿时心痛难当。她怎么会生她的气,她怎么会不要她的长歌?长歌是她的命,是她的一切,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当初将她自那场血腥中带出来,给与她疼宠,给予她呵爱,给予她一个母亲能够给与的一切,她倾尽了全部的心力对待她,她如何能够不要她?
她悲惨一笑,看向顾白,那人嘴角噙了一抹浅浅笑意,正温和的看着她。她却像是看到了一个魔鬼。顾白,你真是个魔鬼。
她蹲下身来,拭去长歌脸上的泪痕,看着她静默半晌,而后声音响起,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长歌,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会不会离开我?”她不会不要她,她只是担心,她的长歌,会因此离她而去。
长歌却只是摇头,“不是,不是,娘,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他说的怎么会是真的?他说的不可能是真的……”一把就推开了她,向外面跑去。
她年纪尚且幼小,哪怕再坚强,也承受不了这般大的打击,她以为疼她爱她的父亲,却原来不是她的父亲,她以为疼她爱她的母亲,却原来也不是她的母亲,并且还是她的仇人。像顾白说的那样,她的父母,她的族人,她全部的亲人,都是死在她的剑下。而这个她,偏生是养了她这么多年的她最爱的母亲。
花落迟被她推倒在地上,浑身僵硬着半晌没有什么反应,千川担忧的看着她,意欲将她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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