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借兵议,何人逝
聂音落仿佛很是奇怪燕云笙的决定,竟是这般痛快吗?
她可是记得当时去找楚国借兵的时候费了多大力气,又是权衡利弊,又是用武力威胁,这才逼迫楚国如今的当权者,上一任楚皇的七皇子同意了这个要求。
那个七皇子可谓是几个皇子中最为平庸的一个了,只不过是因为之前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再加上楚皇突然暴毙后的夺位之争,使得其他一些有本事、有野心的皇子都是斗死了,所以才让他上了位。
她在楚国待了三天,就是为了劝说楚国出兵,可是这个新任的楚皇竟是根本看不清形势,认为只要自己偏居一隅,不要与夜国硬抗,便可以保得楚国安稳,说什么都不肯出兵。
可是他却是忘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虽然她没有告诉他傀玉的事情,但是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若是宋国真的亡了,夜镜尘和赵苻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燕国和楚国,他们的亡国之日,也是指日可待。
她不是宋临照,没有那么好的口才,最后直接把紫微枪架在了楚皇的脖子上,这才逼得他不得不配合她的计划。可是她却是知道,以他这般不情不愿的态度,即便现在答应,到了真章的时候也是一定会拖后腿。
可是她没有时间了,泉城危矣,长安也是危矣,若是连长安都被他们攻破的话,她想要再翻盘,便是困难至极,还不如不出山呢。
所以她实在是等不得,留了一些人在楚国,之后便急急赶往燕国。
所幸楚国的大臣们头脑尚且清醒,更有那个名扬楚国的少年丞相把着朝堂,暗地里与她通信说定会全力以赴,她这才放心了一点儿。
至于为何一个丞相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是不是在谋划着谋朝篡位什么的,那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赶了许久的路,来到燕国,却是并没有去找已经是燕皇、与她还算熟悉的燕云崖,概因她知道他现在的皇后是尹华香,虽然不如以往独宠,但是尹华香还是在燕云崖那里说得上话的。
尹华香早已不是那个一时脑子发热恨透了他们的不理智之人,她现在可是冷静极了,也不知帮着赵苻在燕国都谋划了些什么。
竟是直接让燕云崖与燕云笙的兄弟情义尽都断绝,燕云崖更是在战场上对燕云笙下了狠手。
要知道,燕云笙做了那么多年摄政王,所为的,也不过是这个弟弟而已。他要把燕国治理好,然后完完整整地交到燕云崖手中。更甚至以自己为磨刀石,锻炼燕云崖的能力,让他成为合格的帝王。
可是在燕云崖有了那个能力之后,燕云笙已是病入膏肓。他的头疼之症乃是宿疾,这些年来他的思虑过甚,所为的不过是燕国和他的这个弟弟。
兄弟二人在燕云笙彻底放开朝政的前一天深谈了一次,燕云崖早已明白了燕云笙的苦心,后来更是为他找来了妙手神医治疗他的宿疾。
虽然她也知道要不是花宛茵的话,孙妙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但是这至少说明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应是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才对。
后来燕云笙更是在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之后,为了燕国竟是亲自披甲上阵,完全不顾自己那随时有可能衰败的身体。
就是这样,燕云崖居然还真的怀疑了他,甚至是派人刺杀于他,要不是花宛茵当时在场,为他挡了那一箭,燕云笙此时怕也是魂归黄泉。
然而花宛茵在那之后,虽然被救了回来,但也是没有呆多久就走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她是生是死,她所查到的消息就是花宛茵消失了,真真正正的不知生死,不知所踪。
她不知道花宛茵被治好这点是真是假,但是她却是知道燕云笙自那之后便是心神恍惚,旧疾复发,最后则是落到了现在这个只能躺在床上,唯有口能言的地步。
当年的燕国摄政王何等风光,哪怕是他最后上战场的那几仗都是让她感觉到惊艳,可是最终竟是落到了这个下场。
聂音落在心中默默叹气,果真不值。
只是这“不值”,究竟是为燕云笙而叹,还是为她自己而叹,却是并不可知。
“你这般爽快,可是早就料到我一定会来?”
燕云笙听到这话睁开了双眼,但是他现在连一个转头的动作做起来都十分吃力,所以根本没有把目光落到聂音落身上,反倒是继续盯着他刚才便一直看着的一个小瓷瓶,就放在他床边的桌子上,与他不过半臂距离,然而他却是只能看着,怎么都碰不到。
聂音落看到他那戚哀绝望的眼神,看到他视线所落的那个瓷瓶,心中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你,可是要那个瓷瓶?”
燕云笙听到她的话,眼中突然迸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麻烦你帮我拿来,可好?”
燕云笙可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过话,聂音落被吓了一跳,但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她终是不忍心拒绝,也不想再去纠缠那个他未曾回答的问题。
走到床边,拿起瓷瓶之后,聂音落便转身把这瓷瓶放在了他的手里。
让聂音落奇怪的是,燕云笙本来应是没有任何力气了的,四肢也是早就动不了的,可是他居然在她把这瓷瓶拿到他面前的时候,用手紧紧攥住了,眼中竟是隐隐有泪光闪过。
“多谢。”
燕云笙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仿佛还有全部的生命力,在拿到那瓷瓶的一瞬间,他的神色便已经完全灰败了下来,眼中的泪光更是无比明显。
聂音落知道,他的大限,怕是就快到了。
“我知道你早晚会来,你不可能放着宋国就这么亡了,若是你真的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那你就不是我所认识的聂音落了。”
他仿佛许久未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了,有些不太适应,但是他毕竟是燕云笙,是燕国的摄政王,无论有多虚弱,他都是不可能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是花宛茵,也不能。
所以不过这么一会儿,他已是恢复了聂音落刚刚进来看到他的样子,连那泪光,仿佛也只是聂音落的错觉一样。然而聂音落知道,那并不是错觉,看着他越发灰败的脸色,聂音落知道,他这怕是要交代遗言了。
人之将死,她自是不再去想那些恩恩怨怨。况且,他们两个的仇并不怎么深,不过是各有其主,各有立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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