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幕下的云江市，是一座被霓虹灯点燃的不夜城。高楼大厦如同冰冷的巨人，披挂着璀璨的光之铠甲，俯瞰着川流不息的车河与步履匆匆的行人。空气中弥漫着都市特有的喧嚣与欲望的气息，而在那些光鲜亮丽的背后，阴影处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疲惫与挣扎。

“不夜明珠”KTV，便是这云江市顶级奢华的代名词之一。它坐落在最繁华的金融商圈核心，巨大的鎏金招牌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仿佛在向这座城市宣告：此处是销金窟，亦是忘忧谷。门前停放的无一不是百万级以上的豪车，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在门童谦卑的鞠躬中，步入那扇沉重而华丽的、仿佛能隔绝外界一切烦恼的隔音大门。

林明舟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却明显能看出面料普通的白色衬衫，外罩一件修身的黑色马甲，领口系着一个标准的黑色领结。他推着一辆银色的服务车，穿梭在铺着厚厚地毯、灯光闪烁迷离的走廊里。车上堆满了果盘、小吃和各种价格不菲的酒水。

空气中混合着昂贵的香水味、淡淡的雪茄烟味，以及从各个包房门缝中逃逸出来的、或声嘶力竭或悱恻缠绵的歌声。对于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一年的林明舟来说，这一切早已熟悉得如同呼吸。

他看了眼手腕上那块略显陈旧的电子表——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时间指向晚上十点四十分。夜渐深，正是场所里最热闹，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明舟，V888豪包再加一打百威，两瓶黑方，一个大果盘，快点啊！”对讲机里传来同事略显急促的声音。

“收到，马上。”林明舟按下对讲键，声音平静地回应。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库房方向走去。

V字头的包厢都是“不夜明珠”最顶级的包房，最低消费足以抵上他好几个月的工资。那里的客人非富即贵，要求自然也更高，丝毫怠慢不得。

很快，他备齐了货物，仔细核对了一遍清单，确认果盘的造型精致，酒瓶擦拭得光亮无痕，这才推着车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V888。

深吸一口气，林明舟脸上调整出一个标准化、略带谦恭却不显谄媚的微笑，屈指轻轻敲了三下门，然后推开。

巨大的包厢内，光影摇曳。顶级音响设备流淌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蓝调音乐，与外面那些喧嚣的流行歌曲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上好红酒的醇香和淡淡的、某种他叫不出名字却觉得格外好闻的冷冽香水味。

沙发上坐着七八个男女，看似随意，但每个人身上的衣着配饰都价值不菲。他们显然是一个小圈子，正谈笑风生，气氛热烈而不混乱。

林明舟低着头，熟练地开始上酒水小吃，动作轻快麻利，尽量不引起客人的注意。这是他的工作准则——做好服务，但减少存在感。

“哎，瑶瑶，这次回国真不走了？你爸能同意你把那么大摊子事儿扔在国外？”一个穿着骚气粉红色衬衫的男人笑着问，语气熟稔。

林明舟摆放酒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瑶瑶？像是小名。他并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这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却又异常悦耳的声音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林明舟的心湖，莫名地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累了，就想回来清静几天。公司那边有Jason看着，出不了乱子。再说，我爸的手再长，眼下也主要伸在国内。”女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有种自然而然的疏离感。

林明舟下意识地抬眼，循声望去。

下一刻，他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住，一时竟忘了移开。

在包厢中央最宽敞的主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子。她侧着身，微微倚靠在柔软的沙发扶手上，姿态放松而优雅。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香槟色丝绸吊带长裙，外搭一件同色系的轻薄针织开衫，肩颈线条优美流畅，锁骨精致分明。裙摆下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踩着一双款式简约的银色细跟凉鞋。

她的容貌极美，却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明艳，而是一种融合了清冷与柔媚的独特气质。肌肤瓷白，在迷离的灯光下仿佛泛着温润的光泽。鼻梁高挺，唇形饱满，涂着低调的豆沙色口红。一双眼睛尤其动人，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些许天然的慵懒和疏离，瞳孔是漂亮的深褐色，此刻正看着手中轻轻摇晃的红酒杯，眼神里似乎藏着些许漫不经心，又似乎能洞察一切。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比林明舟显然要大上几岁，周身散发着一种林明舟在生活中从未接触过的、被财富和良好教养浸润出来的从容与气场。

林明舟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刚刚那片刻的失态，手下动作更快了些，只想赶紧做完事离开。

然而，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

就在他弯腰准备将最后一瓶红酒放在茶几上时，胳膊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空着的啤酒瓶。那瓶子“哐当”一声倒在光滑的玻璃茶几上，继而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音乐声恰好在这一刻切换，间隙的安静让这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林明舟身上。

林明舟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感到脸颊一阵发烫，连忙弯腰去捡瓶子，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非常抱歉！”

“怎么回事啊？毛手毛脚的！”粉衬衫男人不满地皱起眉头，“新来的？知不知道这酒多贵？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对不起，先生，是我不小心。”林明舟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声音里充满了窘迫和歉意。他知道，在这里，客人就是上帝，任何失误都可能带来麻烦，甚至丢掉工作。这份工作对他和母亲来说，太重要了。

领班张彦闻声赶紧从门口进来，陪着笑脸打圆场：“哎呀，赵公子您别动气，小明他平时很稳当的，今天可能是太忙了。没事没事，瓶子没碎，我马上给您换一个新的杯子来。”

被称为赵公子的粉衬衫男人还想说什么，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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