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启十年冬,雪下得格外汹涌。

鲜血浸染着盛京城通往皇宫的道路,喧嚣过后,寂静无声。

冬雪卷着朔风,新房内的火烛轻轻摇晃,从窗边吹进些许寒风,紫兰忙将窗户合上。

床上坐着的人儿盖着红盖头,头上的凤冠轻轻晃动着,袖口金线绣就的凤凰栩栩如生,尾羽拖曳着流光,可此刻穿在她身上,却重得像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小姐,姑爷他……”

三天前,叛军突然袭击皇城,待定国公带兵快马加鞭返回皇城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先帝在叛乱中不知所踪,先皇后跳城自尽,带兵赶回的定国公被新帝瓮中捉鳖,至今还未放出宫来。

众人都在推测,新帝这是要彻底清算了定国公府,毕竟先皇后就是定国公的亲妹妹,而定国公本人也是坚定的保皇派。

曾经风光无限,权倾朝野的定国公府,一时人人自危。

死亡就像利剑,悬在每个容家人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将满门的体面与性命碾得粉碎。

那宁昌侯府与定国公府的婚事自然也就摇摇欲坠。

新帝能攻进皇城,宁昌侯也是参与其中,是功臣。

定国公府是前朝皇帝的亲信,现今是大逆不道的存在。

这桩婚事,本是宁昌侯府死皮赖脸求来的,如今两家关系对调,定国公府岌岌可危,陆家便彻底换了一副嘴脸。

“本以为陆世子对小姐你是真心的,没想到……”

“紫兰,切莫胡言乱语。”

容棠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与陆晏川已拜了天地,若是在夫家随意议论,怕只会让国公府雪上加霜。

如今爹爹还被关禁在宫中,所有人都猜他们容家必死无疑,就连陆家也是这般认为。

今日本该是她和陆晏川大喜的日子,新郎却并未前来迎亲,而是轿辇直接抬进了侯府。

如果容棠是高嫁,他不来也合情合理。

可是这桩婚事,是他陆晏川跪着向她求来的。

那个在温暖的午后,发誓要护她一辈子的男人,忽的就变了模样,此刻对她避之如蛇蝎。

容棠想着,盖头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指尖微微蜷曲,泛起苍白。

忽的,婚房的门被用力推开,寒风灌了进来,一群人鱼贯而入。

“你们这是做什么?”

紫兰挡在了容棠面前,看向来势汹汹的一群人。

“呵呵,就容家现在的光景,还想做侯府正妻,我儿能让她做妾已是格外抬举她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和往日里拉着她手温柔慈爱的模样大相径庭,容棠的指尖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今日出门时陆晏川没来迎亲,她便想到过陆家会是什么样的嘴脸,只是没想到陆家会如此直白,如此刻薄。

“世子既已下聘,今日便是我们大喜之日。再说你我已拜了天地……”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

“大婚?”

陆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觉得,我宁昌侯府,会娶一个前朝余孽做正妻吗?”

“前朝余孽”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进容棠的心脏。她脸色煞白,踉跄着身体往后倾倒了些许。

手轻轻拨开盖头,一张娇美万分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容棠生得极美,说是京城的第一美人也毫不过分,偏偏性子又格外娇软,平日的装束也大部分以娴静为主,今日一席凤冠霞帔,浓艳的妆容,反而是另一种勾人心魄的美。

陆晏川看着床上容色娇美的少女,痴痴的出神,他没想到容棠还能更美,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浓艳带有冲击力的美。

原本陆母是根本不想让容棠嫁进家门的。

容家和前朝皇室关系密切,注定要被新帝清算,这样的女人,嫁进来,是要连累她家一起落水。

陆家可是出过薄力助新帝登基,日后说不准还要再往上升,断不能让容棠断了她家的路。

但是陆晏川突然跑过来说,既然容棠不配为陆家妻,做个供人赏玩的妾也行,也算成全了陆家的名声──

容家满门被清算,陆家却愿意收留容棠做妾,这可比被发配到教乐坊好上千万倍,谁不说一句陆家仁义?

陆晏川看着容棠那张美艳至极的脸,愈发肯定自己先前的决定,比起被千人骑万人压,做他的小妾确实格外抬举她了。

“你们……”

紫兰气得脸通红,陆家怎么能厚颜无耻说出让她家小姐做妾的话?

要是在之前,以宁昌侯府的地位,想娶她家小姐那是痴人说梦,也不知道是谁先前一直死皮赖脸的求着她家小姐?

“陆晏川,你可顾念过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容棠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伪善的面容下虚伪又恶心的真容,昔日里的温文儒雅,皆是他引她入瓮的面具。

“容棠,我儿已是对你仁至义尽。”

陆母面容不再慈爱,带着尖酸刻薄的丑陋,高高在上冷眼看向她。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定国公府作为前朝余孽,迟早要被新帝清算,你身为定国公之女,本就该一同问罪。我儿顾念往日情分,才好心让你做妾保全性命!”

“情分?”

容棠只觉好笑,只是多年的教养,让她骂不出什么粗鄙之词。

她并非他陆晏川不可。

“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与你为妾!”

“容棠,你别给脸不要脸!”

陆母冷斥道,看着面前孤立无援,却依旧笔直站立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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