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后的南芜城像被浸在琉璃盏里,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将沿街绸缎庄的幌子映得愈发鲜亮。沈清辞站在锦绣阁二楼的窗前,手里捏着半片染了靛蓝的绸角,指腹摩挲着那温润的质感。楼下传来周掌柜与人议价的声音,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织成南芜城最寻常的烟火气。
“小姐,这是刚从林织户那里送来的云锦样料。”青禾捧着个木托盘进来,上面平铺着几匹云锦,淡紫底绣缠枝莲的、月白地织云纹的,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林大哥说,按您上次提的花样改了些针脚,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沈清辞放下手里的绸角,拿起那匹淡紫云锦。指尖拂过纹路,能感觉到改良后的针脚更密,花叶的边缘却更灵动,少了几分匠气,多了些鲜活。她唇角微扬:“告诉林织户,就说这几样很好,让他按这个样子先织二十匹,我让人送去给城西的吴府小姐试做嫁衣。”
吴府是南芜城的书香门第,吴小姐下个月出阁,正寻着上等云锦做嫁衣。若是能拿下这单生意,锦绣阁的名声便能再上一层楼。
青禾眼睛一亮:“吴府?就是那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吴小姐?听说她眼光可挑了,能入她眼的料子,全南芜城也没几家。”
“正因如此,才更要试试。”沈清辞将云锦放回托盘,“让绣房的张嬷嬷来一趟,我要跟她说说嫁衣的绣样。”
青禾应声下去,刚到楼梯口就撞上了周掌柜,手里的账册散落一地。周掌柜慌忙去捡,脸色却有些凝重:“青禾姑娘,小姐在吗?我有要事禀报。”
沈清辞听见动静,转身道:“周伯进来吧,什么事这么急?”
周掌柜捡起账册,快步走进来,将一本厚厚的账册放在桌上:“小姐,您看这个。总号那边昨天发了通知,说往后各分号从总号拿的料子,价格要上调三成,说是……染坊的染料涨价了。”
沈清辞拿起账册翻了两页,上面用朱笔圈着各色料子的新价码,果然比上个月高了近三成。她指尖顿在“上等杭绸”的条目上,眸光微沉:“染料涨价?我前几天刚让青禾去问过城外的染料行,价码明明没动。”
“是二老爷的意思。”周掌柜压低声音,“我托人去总号打听了,说是二老爷说的,如今沈家开销大,各分号都得分担些,不然总号的账面上不好看。可谁不知道,总号的染坊上个月刚得了一批上好的苏木,按理说成本该降才是。”
沈清辞合上册子,指节轻轻叩着桌面。涨价三成,对总号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刚有起色的锦绣阁却是釜底抽薪。她现在每月从总号拿的料子占了近四成,若是按新价码算,利润要被削去大半。
“二老爷这是明摆着要卡咱们的脖子。”青禾端着茶进来,正好听见这话,气得脸颊发红,“上个月断了咱们的染坊,这个月又涨料子价,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我撑不下去,把锦绣阁交出去。”沈清辞语气平静,心里却已掀起波澜。她早料到二房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周掌柜忧心忡忡:“小姐,要不……咱们去求求三房的三老爷?他平日里看着还算公正,或许能劝劝二老爷。”
“三叔公?”沈清辞想起那位总是眯着眼笑的三叔,看似温和,实则最会明哲保身。二房势大,他怎会为了她这个孤女得罪二哥?“不必了。求人不如求己。”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街对面的“瑞锦庄”——那是二房的产业,这几日正挂着“新到云锦”的幌子,显然是想抢锦绣阁的生意。
“周伯,咱们手里现有的料子还能支撑多久?”
“若是按现在的销量,顶多支撑半个月。”
“半个月……够了。”沈清辞眸光微闪,“你去备马车,咱们现在就去城外的柳溪镇。”
“柳溪镇?”周掌柜愣了愣,“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只有些小织户,料子都上不得台面。”
“未必。”沈清辞想起爷爷生前说过的话,“爷爷曾跟我说,柳溪镇有个姓苏的老染匠,一手靛蓝染的手艺出神入化,染出的绸缎蓝得像雨后的天空,还从不褪色。只是他性子古怪,从不跟大绸缎庄打交道,只给镇上的小铺子供货。”
周掌柜眼睛一亮:“您是说……苏老染匠?我也听说过,只是没人知道他具体住在哪。”
“去了总能找到。”沈清辞拿起披风,“总号断咱们的路,咱们就自己开一条。青禾,你留在店里,盯着绣房赶制吴府的嫁衣样稿,顺便……留意一下二房那边的动静。”
青禾点头:“小姐放心,我会看好的。”
马车驶出南芜城,沿着官道往柳溪镇去。雨后的田野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路边的野花沾着水珠,看得人心里敞亮。周掌柜掀着车帘往外看,忍不住道:“小姐,您说这苏老染匠真能愿意跟咱们合作吗?听说他脾气倔得很,前几年瑞锦庄的人去求他,被他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脾气倔,说明有风骨。”沈清辞看着窗外掠过的柳树,“这样的人,反倒看重诚意。咱们不求他给多低的价,只求他能按市价供货,只要料子好,总能赚回来。”
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柳溪镇。镇子不大,一条主街贯穿东西,两旁是低矮的瓦房,偶尔能看到几家挂着“染坊”牌子的铺子,却都透着简陋。
两人找了家茶馆歇脚,向店小二打听苏老染匠。店小二挠挠头:“苏老染匠?你们找他做啥?他那染坊在镇子最东头的破窑里,平时都不见人。”
按店小二指的路,沈清辞和周掌柜找到了镇子东头。果然有个废弃的砖窑,外面围着半塌的篱笆,里面却飘出淡淡的靛蓝香气。窑门口晒着几匹刚染好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深邃的蓝,像把整个天空都揉了进去。
一个穿着蓝布短褂、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蹲在那里翻晒绸缎,手里拿着根竹竿,动作慢悠悠的。
“请问,是苏老染匠吗?”沈清辞走上前,微微躬身。
老者抬头,浑浊的眼睛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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