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体发展的优势所在。在中国这样一个人口高密度的穷国、大国,繁荣昌盛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过去我们只强调集体生存,没有引进集体竞争,这是不对的。但从国情出发,恐怕仍要坚持集体生存、集体竞争、集体富裕的国策和价值观,摸索结构优化的道路,同时向生态农业过渡……”曾储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
“所以,经济改革一定要有一个总体构思。既讲大优势和小优势,也讲避小短和避大短,对吧?”“对!”“时间不早了,今天就暂时先谈到这儿吧?”那个斯文的女声认真地说,“刚才分给各人的题目,假如没有意见,就分头去写,三周后交文章,再讨论。”“可是……”有人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做这些到底有多大用处呢?我自己也怀疑。我妹妹就总挖苦我,咱们这么辛辛苦苦,争得口干舌燥,怕是等不到‘四化’,自己就先‘化’了……
屋子里顿时静下来,大家都不说话了。芩芩只恨自己看不到他们的神情。
“是啊,很困难……”她听到曾储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周围的人不理解,我们自己的力量也很弱……但不管怎样,我认为重要的不在于生活对我的态度怎样,而在于我对生活的态度……”芩芩拽紧了围巾……倾倒的墙、灌风的窗子、冰柱、白霜、冻土豆……重要的却不是它们对你,而是你对它们;呵,你!你真是一个谜!
“哟,忘了,开水该平锅了吧!”那个尖细的嗓音叫道,一声沉重的地板咋咋响,他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差点撞在芩芩身上。
“芩姐!”他忽然冲芩芩喊。
芩芩愣住了。这不是“海狮”吗?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也……”海狮疑惑不解地问,“你认识曾储?”芩芩不置可否地“啊”了一声,说:“你呢?”“来听听……祥哥那儿热闹是热闹,到底没这儿有意思。”海狮直言不讳地说,“进去呀!”“我……”“谁?”曾储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大概他还不能下地。
“走哇!”海狮拉了她一下。
她满脸通红地出现在门口。扑过她眼帘的,首先是他额头上缠的绷带,还渗着血迹。他靠在炕头上,盖着一床薄薄的灰毯子,屋里装满了人,除了人以外就是乱七八糟一堆又一堆的书……
“是你”她听见他轻轻问了一句,声音是惊讶的。当然,他没有想到她会来,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屋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踮起脚尖悄悄退了出去。她看见他们中间有的人胸前别着白色的校徽,有的人穿着工作服,都背着沉甸甸的书包……
有一个人走到外面又回转来趴在曾储耳边轻轻说:“那件事你放心,我们已经把你的材料直接交给报社总编了,也许市委调查组的人明天就到这儿来找你……好好休息。”“没事!”他有力地伸了伸胳膊,挥了挥拳头,“我这人,不那么容易趴下,可惜拳击还没练到家,否则也不会吃这个亏。等开春了,上江沿拜个师傅,哪天再好好收拾那些尽仗势欺人的浑小子们!”你还会打架吗?芩芩惊讶地抬眼看了看曾储,他的胳膊真粗,说不定还会武术呢!看他教训那些小流氓一定精彩,他不会屈服,一定打得更猛、顽强。芩芩喜欢勇敢的人……
他们走了,屋子里顿时静下来。只有开水壶仍然在炉子上有节奏地响着。
芩芩走到外屋去,在炉子里添了一铲煤,把炉盖盖上,拎着水壶走进来。她的眼光在桌上搜寻着怀子,却看见了一只倒扣的碗。她想把那只碗拿起来给他倒水。
“嗬,不是。”他笑笑说,“不是这只。”他侧过身从炕里面找出一只搪瓷缸来,搪瓷缸外面的釉皮已经剥落,隐约可见“上山下乡”几个字。
她把滚烫的开水递到他手上。
“你有这样的缸子吗?”他问,似乎有点没话找话。
“没有。”芩芩答道。她没听懂,再说,也确实没有。她下乡时发的红宝书,足足有六套,却没有一只搪瓷杯子。
“还是有一个好呀。”他没头没脑地说,“什么东西都盛过,吃过,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是说……”“随便打个比方。”他噗噗地吹着那开水,好像再没有话说。
芩芩抬起眼皮悄悄打量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一铺城里不多见的小炕,倒是收拾得光洁整齐。一张蒙着塑料布的方桌,两只方凳,一只大得出奇没有刷过油漆的书架,书架顶上有一只草绿色的帆布提箱。这些就是全部的家具。天棚上糊着纸,斑驳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字画,只有一张《世界地图》,还有一只旧的小提琴盒。屋角的地上有一副哑铃、一副羽毛球拍。虽然陈设简陋,却可见主人兴趣之广泛。却都是穷开心,反令人心酸。窗上拉着一块淡蓝的窗帘,像一片蓝色的晴空。窗台上摆着许多个瓦盆,长着各种各样的仙人掌。芩芩再低头一看,靠窗的地上竟也是仙人掌。有的像一个个捏紧的拳头,有的像钟乳石,还有的像小刺猬,像缠绕的古藤……
“为什么,不种点花呢?”她问。
“仙人掌,也开花。只是开花不易,就格外地盼望它,珍惜它……”他说,“我喜欢它,倒是因为它不需要大多的水,也不用照料,生命力总那么强……”他不再说了,朝墙那边偏过脸去。
“头疼,是吗?”芩芩关切地问。她很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像那次钉扣子。但她没说出来,“伤口,有关系吗?”“没关系。”他笑了笑、却咧了一下嘴。
“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什么?”芩芩不好意思地说。她又看见了那只倒扣的白碗。
“不用了,他们刚才来,下了面条……”芩芩用一个手指轻轻拭着碗边上的浮灰。碗已经很旧了,有好几道细细的裂纹,碗底结着油垢。它究竟为什么扣着,为什么。难道它是个古董吗?再不就是个家器?真奇怪。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许很疲倦了。可是,也许……也许那天傍晚应该让你送我回家……
忽然,芩芩的座位下面发出了一阵□□的响声。
芩芩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胳膊一伸,那只碗就“当——”地掉到地上去了。它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儿,居然没有破碎,骨碌碌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你……”曾储突然瞪圆了眼睛,涨红了脸,“你看多玄,就差一点儿!”他掀开毯子、自己挣扎着走下地来捡碗。他弯着身子到桌子底下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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