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
导演拿了台本给我们,于是开始了机械的对话。
他问,明朗,你在美国一定很多人追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没人追,你呢,那么帅谈过很多女朋友吧。
他灼灼地看着我,认真回答,没有,我只有过一段初恋。
我心里咯噔了下,章婷婷吧,你们在昏暗的茶馆里画着人体素描,呵呵。
明朗,按照剧本你不应该顺着问我她是谁,为什么分手吗?
额。。。我愣了会儿看向导演,导演示意可以继续,我机械地问,她是谁,为什么分手?
肖觉揉了揉太阳穴,探过头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苏州的工作室看下我们修复的明清家具。
你这个转移话题的速度也太快了。我噗嗤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
昏暗的夜里,帐篷上挂着的夜灯亮了起来。这几盏小夜灯让我想起了读书时候冰心奶奶写的小桔灯。朦胧的橘红灯光照亮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地方,挂在帐篷勾上像千家万户的窗口里点亮的那盏等待归人的灯。灯又是等,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年蹉跎十年磨难,你在国内无风无浪,一看就是张没被生活欺负过的脸;我在美国颠沛流离,我朝肖觉笑着笑着眼里有了泪。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只是摸索着手上的马克杯不再说话。
长久沉默中唯有知了和青蛙的叫声。我们淡淡地互道晚安,我钻进了我的那盏帐篷里,在空气中画了个圈摁到胸口,自言自语,都会好的。丝丝橘黄的灯光衬着这夜,难得一夜好眠。
清晨醒来山里的空气令人一吐胸中污浊。我舒展筋骨,简单洗了个脸。肖觉好奇问道,明朗你不化妆吗?
我说那么热化了也会糊掉,过会儿打个底防晒就行了。
场记大哥来来回回凑热闹,明朗你随我们录播到现在最爽快的。
丁晨赶紧过来以免再聊下去拉仇恨,全靠后期大哥们了。各位大哥辛苦了。
丁晨看着我摸了摸心口,我们明朗天生丽质,可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夸自己。随即捏了捏我的脸,叮嘱道,明朗,要低调哦。
肖觉瞧着我们直乐,做明星也不容易啊。
丁晨赶紧问肖觉,小老板,有没有兴趣签到我们公司。
肖觉瞥了眼丁晨,你那个长痘痘的朋友没来吗?
这句话逗得丁晨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好想地面此时裂个缝,能够让我钻进去。
随即导演清场,开始白天的录制。
摄像机就位后肖觉将昨天接下来的淘米水拿去密林浇在地上,我俩一起收拾了帐篷等露营用具,又分类了生活垃圾。
看着打包好的东西,顿感劳动光荣。流汗地劳动能够让人忘记那些烦恼,真好。肖觉宽大的手掌遮上我额头,我抬头看他,谢谢。
其实我已经算是很高了,没想到成年后的肖觉比我更高。宽大的手掌像把小小的遮阳伞,阻挡了初夏灼热的阳光。
肖觉莞尔,不客气。
录制到这里结束。导演宣布收工。
丁晨和助理们蜂拥而至,副导演追过来直夸,刚才那个好,太好了,太有感觉了。
我远远瞥见肖觉耳朵红了。心里偷笑,还是那个样子。
丁晨咬着我耳朵,你是故意的吧。
你猜呢。我回答。
今天心情很好,特地和肖觉说,下班了,回见。随即准备登上公司的车子回上海。
肖觉喊住我,故作轻松地问我可以加微信吗。我挑眉看着他,他局促地僵着那只拿着手机的手,犹豫了会儿,还是同意了。
好友申请通过后,他发来了第一条消息:明朗,十年了。
我拿着手机,看着他打来的那句话,一会儿开屏幕一会儿关屏幕,直到快到上海,才回了他一个笑脸。
十年了,多么像威尼斯的那座叹息桥。短短的一座桥,桥的一头是市政大厅举办着歌舞盛会,桥的那头却是灰暗的监狱。每个从桥上走过的人,带着命运的悲剧常常叹息,他们将会离开宏伟美丽的市政大厅,走到桥那端的死囚监狱。十年,我从天堂走向地狱,带着一声叹息回到国内。十年了,太多话太多事无从说起。
第二期播出的效果出奇地好,我在车子上的沉默被解读为超模的酷和飒,我们两个没有顺着台本演绎对话竟磕出了不少CP粉,微博上一堆人喊着要肖觉出道,我自己反复看着经过剪辑后播出的节目,突然觉得好甜啊,自己成为了自己的CP粉这是怎么回事。
不出意料母亲带着乔乔姨气势汹汹地赶来现在我单独住着的地方。一进门手包一放,点了根烟就问我,你和他怎么回事。
丁晨想回答被我拦下,我拿了个烟灰缸给她,节目台本。
母亲那双历经世事的眼里透着藏不住的精明,呵,你在事业上升期。
我说,那又怎么样。
母亲有些求我,明朗,好好的好吗?
妈妈,你真的没有认出他吗?我问。
她不断地眨着她那双美丽的凤眼,有些结巴,他。。。他。。。
我点点头。
那根烟她只抽了一口,剩下的只是拿在手上静燃成灰。多少人生和故事,都像一根烟一样,静燃成灰。
她什么也没说,拿起手包又走了。乔乔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追上母亲离去。
丁晨为我倒了杯水,拿了片心脏病药,无奈道,明朗,自己开心就好。
夏天的第一场雷暴即将到来,灰蒙蒙的天,沉甸甸的云,豆大的雨滴用力落下,闪电雷鸣,照出一切魑魅魍魉,让所有的污垢无处隐藏。
那年我出院后就被母亲带去了美国。住在纽约继父的豪宅中。几年平静的生活后,也是这样一个雷暴天里,在继父拳打脚踢下母亲哭泣求饶,继父指着鼻青脸肿的母亲问我,“那幅你们家传的仕女图呢?那幅仕女图呢?”
我哭着说不知道。
雷电闪过,继父一脸狰狞,“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贱人。”
我操起花瓶砸向他,他歪头躲过。
继父一把拉过我的头发,我摔倒在地,额头开始出血,粘稠的鲜血让我睁不开眼,杨开元问我,“那幅文俶的仕女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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