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一开始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梦。</p>毕竟以前我妈和窝窝相互折磨的时候，我经常会做噩梦。</p>
大多数时候是梦见她终于受不了窝窝，抱着它同归于尽。</p>
这么和谐的梦境倒是少见。</p>
窝窝骄傲地挺着胸膛介绍自己很受地府工作人员的欢迎。</p>
已经是地府鬼咖最受欢迎的动物。</p>
我将信将疑地听他吹牛。</p>
我妈更不信：</p>
“你实话实说吧，我受得住。”</p>
它气得werwer大叫。</p>
震得我耳膜生痛。</p>
这时候我才觉得，这个梦未免有点太逼真了。</p>
直到窝窝挪了挪屁股，露出身后一只眼神怯生生的土松犬。</p>
窝窝说它叫蛋卷。</p>
据说已经排了很久的队，马上就要投胎了。</p>
还攒了很多功德，下辈子会很幸福。</p>
但是蛋卷很倔，一直在托梦找女主人。</p>
想要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p>
结果总是找错人。</p>
窝窝就自告奋勇帮它托梦。</p>
蛋卷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似乎很怕人。</p>
但还是大着胆子描述起女主人的家：</p>
“家里有个坏人，总是打狗。”</p>
“蛋卷的功德，可以实现妈妈的愿望。”</p>
……</p>
我一睁眼就跑到我妈的卧室。</p>
她正戴着老花镜翻手机：</p>
“这个土松犬蛋卷我好像见过。”</p>
我干脆爬上去和她挤到一张床上。</p>
但困意上涌又睡了过去。</p>
第二天是周末，我妈一大早喊醒我开车送她去附近宠物店。</p>
以前窝窝老在那家洗澡。</p>
听到我妈打听蛋卷时，店长小林有点诧异：</p>
“陈老师你怎么知道？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p>
其他店员好奇地围了过来。</p>
她板着脸把他们轰走，然后叹了口气：</p>
“这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吧，当时都闹上新闻了。”</p>
“蛋卷妈遇人不淑，嫁给了个混蛋。”</p>
“对方不止一次对她动手，但是你们也知道现在离个婚多不容易。”</p>
“好在她养了两只狗，蛋卷和蛋挞，一直在保护她，但她搬家时，那个混蛋偷走了他们卖进狗肉店。”</p>
“她找到店里时，蛋卷已经……好在蛋挞还活着。”</p>
“那家店没有营业执照，仓库里还有很多偷来的猫狗，这件事因此闹上新闻，在很多人帮助发声的情况下她才离婚成功。”</p>
“但后来她还是被不断泼脏水造谣，有说她生活作风有问题，也还有说蛋卷是恶犬。”</p>
“过去这么久，不知道她有没有从这道阴影里走出来。”</p>
我上网搜了搜，果然看到了新闻。</p>
在我妈凑过来看视频的时候，我连忙点了退出。</p>
记者在后厨拍的视频太惨烈了。</p>
怪不得蛋卷变成小狗鬼了还会怕人，一直躲在窝窝后面。</p>
我往下翻了翻找到了蛋卷妈的社交账号。</p>
看到她一直陆陆续续在更新生活日常，蛋挞也被她养的很好。</p>
只是互联网恶意太多，她关闭了评论和所有联系入口。</p>
还是小林翻到了很多年前留的一个邮箱号。</p>
试探性发了个邮件问候她现在的生活。</p>
幸运的是这个邮箱现在还是她本人在用。</p>
过了几天后，小林收到了回复。</p>
是一张幼年蛋卷蛋挞的合照。</p>
还有一段文字回复：</p>
“感谢您的关心，我现在过得很好。”</p>
“我在电影里看到这样一句台词，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p>
“所以这些年，我经常会庆幸在他们小的时候记录了很多照片视频，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p>
“我不够聪明，也不够勇敢，却轻易拥有了小狗最纯粹的爱意，时常因此感到羞愧。”</p>
“唯有积极生活，才不辜负。”</p>
“再次感谢您的关心。”</p>
……</p>
蛋卷静静听我妈复述这段留言。</p>
它湿漉漉圆乎乎的眼睛里满是温柔：</p>
“妈妈不需要聪明，妈妈有幸福的眼睛。”</p>
我妈搂着窝窝哭的稀里哗啦。</p>
一边哭一边问他有没有什么遗憾。</p>
她一定会尽力满足。</p>
窝窝直接蹬鼻子上脸：</p>
“妈，你十年前买的那个新沙发为啥用铁笼子锁起来。”</p>
“大家都说原生家庭的伤疤，需要一生来治愈。”</p>
“隔壁宿舍的小比熊就从来没见过什么铁笼子。”</p>
我妈瞬间清醒了，重拾那段没被美化过的记忆：</p>
“你不提沙发我都忘了，你当时是没拆成功，但是每天对着它练习发射尿液。”</p>
“这个沙发还是你霜霜姐用她第一笔奖学金买的，当时她还失恋了。”</p>
“坐在沙发上哭的时候，你又把她前男友送的香水剩下的半瓶喝了下去。”</p>
“去医院又花了几千块洗胃。”</p>
他心虚地扭过身，用屁股对着我们：</p>
“其实我也没有很想拆沙发，还有，你真的很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