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中的月亮又大又圆，把她整个人笼罩在淡粉色的月光里，衬得她像槐树下不谙世事的精灵。</p>

    她呆呆的看着我们一家三口，或者准确的说是看着我。</p>

    “阿余哥！”</p>

    她一下朝我扑过来，摸到了我空荡荡的左臂。</p>

    “怎么会……”她的眼睛比以前多了些惆怅，不知所措的捏着我粗糙的左袖。</p>

    当初打空枪并不是真的空枪，而是我的左臂。</p>

    后来混杂着的伤太多，我的左臂没能留下来，这件事爸妈早已知道，怕我难过所以才一直没有表现的太过诧异。</p>

    现在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倒是显得格外好笑。</p>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p>

    我的眼中全是冷漠，浑当作不认识她。</p>

    她拉着我的手紧紧不放，拎着一个袋子说她要跟着我们走。</p>

    “我会好好照顾高叔高婶，我也会好好照顾你，阿余哥，你就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p>

    我冷笑两声，“跟着我们？你以什么身份跟着我们？奴隶吗？下人吗？现在是新中国，下跪那一套你晚出生个一百年倒是可以。”</p>

    我抽开她的手就要走，她死死将我抱住。</p>

    “不要！阿余哥我知道错了，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我那时候太小了，我没能分清，你就让我跟着你们吧。”</p>

    一阵风吹来，槐花落在她的肩头，又被我齐齐推倒在地上。</p>

    “你想好了，你已经害了我一次，还想要把人招来再害我第二次吗？”</p>

    这句话一出，她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p>

    “阿余哥，这是家里存的些饼子，你带在路上吃好不好？还有这身衣服，我在镇上的纺织厂上班兑的，是你以前的……”</p>

    那年我才十八岁，现在的我比以前又高了些。</p>

    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情。</p>

    朋友，妹妹，喜欢的人？</p>

    她是我们村里最聪明最漂亮的姑娘，所以也傲的很，看不上的人连话都不说，性子烂的从小就被人说以后会嫁不出去。</p>

    她心情好时就怼一怼，说那她以后就娶个丈夫回来，心情不好时，则是尽说人家里的龌龊事把人说得哑口无言。</p>

    上辈子高考开放后，我问她要不要去考大学。</p>

    她那时大着肚子，一边看杂书一边摇头。</p>

    “不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阿余哥既然在这里做事，我自然也在这里陪你。”</p>

    我放下了南下的念头，她也放下了当大丈夫的梦想，让我们的一辈子定格在了一个小小的镇上。</p>

    我明知道在我们几乎约定好要结婚时她另喜欢上他人是不忠，伙同外人害我是不义，但走的时候我还是告诉她，“你应该做你自己想做的，没人能谁都对得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