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阿娘未婚先孕、独自养大的孩子。

 她应当是恨我的。

 恨我那花言巧语的生父，也恨我是个女儿身。

 「天生的下贱胚子，能抵什么用？」她轻蔑地说，「你要是个男孩，我哪里还需要这么辛苦？」

 阿娘做梦都希望，当初生下来的是个男孩。

 这世道，只有男子才可建功立业、入仕为官。

 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

 我九岁时，圣母神皇太后登基。

 她成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皇帝。

 女帝颁布法令，准许天下女子同男子一样，参与科举、入仕为官。

 一夜之间，万民哗然。

 我娘听着旁人念那洁白宣纸上的新法令，听得入了迷、着了魔。

 自那时起，她缩衣节食日日劳累，只为能有束脩送我进书院，盼着我能像男子一样中举当官、出人头地。

 「杨善宝。」

 她无数次拎着我满是红色批痕的课业，手中荆条挥得呼呼作响，眼中泪水淌得歇斯底里。

 「你要比任何人都用功，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么辛苦为你谋划？」

 我只能边哭边咬牙学。

 十年后，终于如阿娘所愿。

 我成为大魏朝第一个披襕衫红锦、赴鹿鸣之宴的女状元。

 第一个，在男人们引以为傲的学识经纶才能抱负上，明目张胆踩在他们头顶、叫他们抬不起头来的太常寺女博士。

 朝野震动，天下皆惊。

 想必在任何人看来，那时的我都将前途无量。

 就连我自己，也沉迷在了太过于盛大的喜悦和振奋中。

 直到，我就任后的第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