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顾宴舟没有说话，只是仍旧看着慕卿羽的方向，看出了女儿慌乱，慕繁歌便轻咳了一声，转移起了话题，“本尊听闻阿舟这个月去了五次天机阁，是有什么事吗？”

 他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可他总不好说是因为他要回家。

 正想着该如何找个借口推诿过去之时，另一道男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听说不日会有鸿蒙天门开启，天有异象，很是壮观，殿下，少主，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吗？”

 提起天机阁，宋若尘的眼中都闪着细碎的光芒，与慕繁歌对视上的那一刻，霎时间，她竟觉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鬼使神差的，她直接便答应了下来，还给出了最高的规格，

 “这有何难，届时本尊带你上灵瞻台一观！”

 话刚出口，在场所有奴婢便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慕繁歌这才察觉出不妥，灵瞻台是她与顾宴舟成婚的地方，素来只有魔主血脉传承人才能上去观礼。

 思及此，她连忙走到顾宴舟面前，像是生怕他误会：“阿舟，你莫要多想，本尊只是觉得灵瞻台本就是为了观异象而存在，若只是因为我们在上面成了婚便不允许旁人靠近，有些可惜了而已……”

 慕卿羽也连忙从宋若尘的身后走了出来，拉了拉顾宴舟的袖摆，跟着劝说道：“父亲，灵瞻台空着也是空着，多一个人上去，不也能热闹一些吗？”

 两人接着劝说的话正酝酿着，可去看他的神色时，却发现顾宴舟的面上没有愤怒，没有委屈，也没有伤心，仿佛只是听说了一件在普通不过的小事而已。

 见她们看了过来，顾宴舟更是直接点了点头，

 “殿下和少主决定就好。”

 慕繁歌看着他那副似乎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的模样，忽然心头骤然一紧。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阿舟，好像变了。

 如同上次她想接宋若尘进府居住，其实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理由，

 譬如让他做慕卿羽的师父，譬如让他做幽冥殿挂个闲职，譬如她只是出游时偶然尝到了他做的凡间糕点，觉得手艺不错，便将人带进幽冥殿，往后想让她也能时常尝到……

 可最后她只提了第一个方案，他便如同这次这般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大度得过了头，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她忽然又想起他们定情那日，她还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散修，什么都给不了他，所以她问过他会不会后悔，那时，他摇头摇得坚定且毫不犹豫，

 “繁歌，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在我的世界，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所以，如果哪天你背叛了我，我就会永远从你身边彻底消失，上黄泉下碧落，你再也寻不到我踪迹。”

 那时她怕得厉害，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一遍遍的亲他，吻他，说自己永远都不会让那一天到来，求他不要离开她，她承受不了那个后果。

 可如今的她，违诺了。

 只因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宋若尘从前就对她释放过善意，她本就念念不忘，如今再次重逢，而且他的身上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她控制不住往他身上吸，仿佛爱他是与生俱来一样。

 但若要让她放弃顾宴舟，仅仅只是想到他会难过，慕繁歌便觉得心就痛得仿佛要撕裂开来一般，所以，她只能这样偷偷的瞒着。

 但如今一看顾宴舟这什么都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慕繁歌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见他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只觉得喉中艰涩，下意识靠进那人怀中，“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准备为你办一个宫宴，阿舟觉得如何？”

 顾宴舟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面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殿下决定就好。”

 这场生辰宴办得十分盛大，顾宴舟坐在慕繁歌的身侧，和尚且年幼的慕卿羽一同坐在宴席的最上方，接受着魔界众人的来贺。

 宴席过半，顾宴舟喝多了灵酿，跟慕繁歌说了一句去更衣后便先离了席。

 在廊下运转灵力抵抗酒力，他的意识才清醒了些，便准备返回宴席，却在路过一个角落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随即传来的安慰声却令他无比熟悉。

 是慕繁歌。

 “乖，本尊发誓，此次阿舟有的你也有，甚至比他还要多好不好？”

 她的话音刚落，慕卿羽那稚嫩的声音便也紧跟着传了出来，“若尘哥哥莫要吃醋了，我给若尘哥哥准备的也比给父亲的多呢！”

 顾宴舟自嘲的笑了笑，只当自己什么没有听见，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生辰宴后没有多久，慕繁歌母女俩和宋若尘便也一前一后回到了生辰宴上，几人才刚刚坐定，一支箭矢便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有刺客，护驾！”

 现场瞬间混乱成一片，无数的箭矢蜂拥而来。

 顾宴舟本能的抓住身侧人的衣袖，却发现本该坐在他身边的母女俩，在混乱刚起的瞬间，纷纷弃他而去，扑到了宋若尘的面前。

 “噗嗤”一声，带有灵力加持的箭矢狠狠刺进他的心口。

 颤动的箭尾带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哑了声音，他本就体弱，哪里经受得住这样一箭，当即苍白了脸，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鲜血喷涌而出，明明朝他靠近的人越来越多，他却觉得周围惊呼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似乎看见了那个曾说会永远爱他的慕繁歌，目呲欲裂朝他奔来，也似乎听见了那个说以后长大了要保护父亲的慕卿羽，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