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姜云絮接连唤了两声，这才见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伸着懒腰，从柜台后面探出身子，眼神轻佻地打量着她。</p>

    过了半晌，钱先生才慢悠悠地起身相迎，“哟，是临王妃啊！今儿什么风给您吹来了？”</p>

    “我来看看账本。”</p>

    姜云絮笑容和煦，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怠慢而心生不悦，“听闻从前都是钱先生管家，只是这管理内宅向来是当家主母的分内之事，如今我来了，自然要替先生分担一二。”</p>

    “原是如此，账本的事情好说。”</p>

    钱先生摸着蓄须点了点头，心想这新来的小王妃虽不同于传闻中那样痴傻，声音却极为温和，再加之这副娇小的身形，瞧着便温软可欺。</p>

    只可惜容貌已毁，否则他还当真愿意多陪她玩玩这内宅妇人过家家的戏码！</p>

    看着她脸上丑陋的疤痕，钱先生在心底连声暗道可惜，随后从柜台后拿出一摞账册，“王府近年来的大小开支皆在账册中记载着，还请王妃过目。”</p>

    姜云絮接过账册翻了翻，随后将其搁在一旁。</p>

    钱先生瞧她就连账簿都看不下去的模样，顿时又将这小王妃看轻了两分，暗道果真是个缺乏见识的粗野丫头，根本不足为惧。</p>

    姜云絮像是对此全然不觉，她笑吟吟地道：“钱先生，我初来乍到，对这王府的诸多事宜还一知半解，不知可否请教一二？”</p>

    “好说，好说。”钱先生努力使自己的神情不显得过分倨傲，“钱某虽并非王府的家生子，却也曾在淑妃娘娘身边当差近二十年，看账管家自是信手拈来，王妃想了解什么，尽管问便是！”</p>

    姜云絮翻弄着手中的账册，笑意不减，“听闻京中粮价每斗不过七十文钱，往贵了说，至多也不过七十五文，若逢粮商囤粮过甚，贱价倾销，亦或府中大量采购粮食，则可拿到每斗六十文钱的好价钱。</p>

    可方才那账册上却清清楚楚写着，平日府中采购粮食，一斗高达二百文之多，竟是市价的三倍有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p>

    “这......”钱先生悚然一惊，显然没能料到姜云絮竟是能报出如此精准无误的账目！</p>

    只听得姜云絮继而道：“王爷身体抱恙，日日需服用汤药续命，可我观之这药方中的防己、肉桂、黄芩、杏仁、芍药、甘草、川芎、麻黄等，也不过是些常见之物，为何一副药钱高达二两银子？”</p>

    她依旧是一副虚心请教的口气，钱先生前额却已渗出冷汗。</p>

    他支支吾吾地道：“药材虽是些常见药材，可那药方极贵......”</p>

    “那就奇怪了。”</p>

    姜云絮故作疑惑地道，“这《小续命汤》里的方子，就连寻常医馆的药童都倒背如流，先生却说这方子价值不菲，莫非是给人诓骗了？</p>

    倘若将这药方中减省的人参添上，食前再加红枣一枚，效果只增不减，却也绝无可能花销二两雪花银！”</p>

    “这，我......”钱先生前额间冷汗淋漓，面色泛白。</p>

    姜云絮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继而掷地有声地道：“钱先生是淑妃娘娘亲遣的人，想来不会有二心。</p>

    账簿有异，定是先生遭人诓骗所致，药材钱也就罢了，可这哄抬粮价是要砍头的重罪，本王妃明儿进宫定要向陛下和淑妃娘娘禀明此事，查清楚究竟是何人赶在天子脚下为虎作伥！”</p>

    “王妃！”</p>

    钱先生面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p>

    “本王妃向先生请教问题，钱先生怎还跪下了呢？快快请起！”姜云絮言辞恳切，手上却是半点搀扶的动作也无。</p>

    见此情形，钱先生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p>

    这事一出他背后的人还会保他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