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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我将一张申请表递给了校长。</p>“李校长,我申请参加支边。”</p>
接过申请表看了一遍,李校长惊讶地抬起了眼。</p>
“苏老师,你想好了吗?”</p>
我郑重点头,“是的,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p>
“苏老师,坐。”等我坐下,李校长倒了一缸子茶给我。</p>
她坐在我的对面,语重心长地说:“支边虽然光荣,但是实话实话,很辛苦,而且归期未定。你刚结婚还不到两年,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林婉同志能同意吗?”</p>
林婉,我的妻子,在造纸厂担任业务员。</p>
我摘下眼镜,看着茶缸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眼眶微微有点发酸。</p>
我轻声说:“您放心,她会同意的。”</p>
李校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放柔和了。</p>
“苏老师,我知道这次转正的事对你很不公平。但你教学成绩好,家长学生都认可。下一次转正,未必没有机会。就这么离开,实在有些可惜。”</p>
没有机会了。</p>
我心里泛起苦涩。</p>
我是一名代课教师,以考核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转正资格。</p>
就在我欢欣鼓舞的时候,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p>
我的妻子林婉,打着照顾亲戚的名义,要死要活地逼着我将转正名额让给她幼时的邻家哥哥刘韬。</p>
甚至,以怀孕了为理由要挟我。</p>
林婉说,她从小就没了爸爸,全靠着邻居一家帮衬,她妈妈才能带着她把日子过下去。</p>
这个转正名额,只当是报答邻居一家的恩情了。</p>
“哎呀老苏,你这么聪明,再参加下次的考核就是了嘛。”</p>
在林婉的软磨硬泡下,我只得把转正名额让给了刘韬。</p>
但之后,林婉生下了女儿。</p>
她是业务员,常年在外出差跑业务。</p>
我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女儿。</p>
本来丈母娘还能搭把手,但没过多久,丈母娘瘫痪了。</p>
我更是忙得焦头烂额。</p>
代课教师转正的考核,再也没有参加过。</p>
再到后来,随着一批又一批师范生毕业,充实到教育一线,学校里彻底了没了我的岗位。</p>
不出意外,我被辞退了。</p>
和我截然相反的是,林婉在外跑业务,见识多了,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p>
她从江河日下的造纸厂里辞了职,自己做起了买卖,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p>
借着经济发展的东风,林婉成了我们这个小县城里出名的女富婆。</p>
我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人,既然妻子事业做得风生水起,那我安心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就是了。</p>
本来以为,虽然没能一直从事自己喜欢的教师工作,但能把家庭经营好,夫妻和睦,女儿懂事,这辈子虽然平平淡淡的,却也能说一句圆满。</p>
但没想到,现实却给了我重重一击。</p>
我查出了癌症,晚期,临死前我才知道,原来妻子早就和刘韬暗通曲款,连女儿都不是我的种。</p>
一气之下,我撒手人寰。</p>
我的意识没有消散,眼睁睁地看着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林婉就和刘韬领了结婚证,并举行了盛大的婚礼。</p>
婚礼现场,女儿眼含热泪为林婉和刘韬送上了祝福,还特意跪下感谢林爸爸多年来的爱护。</p>
至于林婉,感动得将头依偎在刘韬肩膀上。</p>
刘韬的手,轻轻揽住了林婉的腰。</p>
三人紧紧相拥,他们才是一家人,丝毫没有被宾客们的指指点点影响。</p>
哪怕只剩了些许意识,我还是被气得不行。</p>
再回过神来,我重生到了转正名额被让出的这一天。</p>
这一次,我不奉陪了。</p>
我诚恳地看着李校长,认真地说:“李校长,我也实话实说。决定去支边,确实和这次转正有关。但不是因为学校的决定,而是因为......”</p>
停顿了一下,我才艰难地开口,“因为林婉的心里,完全没有我。”</p>
“我为了准备考核苦熬一年,林婉不是没有看到。但她丝毫不考虑我的心情,一直说她小时候受过刘家照顾,要报恩。我爱林婉,但爱情不是盲目的!林婉丝毫不顾及我的前程,这让我很伤心。自从刘韬老师来到咱们学校,她就时时刻刻把他摆在我之前。某种角度上来讲,她对刘韬老师的关心,远远超过了我,超过了我们的家。既然这样,那我选择离开。”</p>
我一改往日里温吞木讷的性子,带着些难堪,说了许多话。</p>
就算要走,我也不能灰溜溜蔫巴巴地走。</p>
那两个恶心玩意儿,我总得给他们扬扬名。</p>
李校长叹了口气,也不再劝我,起身朝我伸出手,“这次支边地方远,时间长,咱们学校的指标还没有完成。你自愿申请去支边也好,根据政策,回来后会自动转为正式教师。”</p>
她看了看手表,“你的申请我会替你交上去,支边队伍一周后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