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醒来，一切尘埃落定。

 牡丹满眼是泪地坐在我床边：“若知道这是最后一面，我心里就是再别扭也会去，好好的四个姐妹，怎么就只剩了我们俩。”

 大夫人为了把蔷薇名正言顺地叫进府，说是姐妹陪着生茉莉更安心，也是叫了牡丹的，可牡丹自我们都选做妾起，就自动疏远了我们，这次也找了理由推脱。

 我低下头，问道：“府里现在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时院里接生的人全都作证，听见是茉莉先诬陷蔷薇，才惹得蔷薇报复。大夫人说大爷的孩子不能有这么不堪的生母，老夫人便做主，那个孩子从族谱上起就是大夫人生的，从此府里没有过茉莉，也没有过蔷薇。谁再提，就直接打死。”

 说完，她的泪掉得更凶了，往门口觑一眼没人，才小声咬牙道：“两个没出息的窝里横，临死都不知道该拖谁走，偏叫那个始作俑者还好好坐在高堂上。”

 她从来都是这么聪慧敢说的性子，我却惊得去捂她的嘴：“无凭无据的事，你别胡说！”

 大夫人早就做足了对茉莉好的姿态，再加上茉莉栽赃蔷薇那一出，即便是那个孩子长大后听见什么风声去查，也没有人会怀疑大夫人才是布局的那个人。

 茉莉从前说得对，大夫人怕孩子恨她，可这份怕没有叫她放过茉莉，反而把事做得更缜密，从一开始让茉莉去偷蔷薇姐的肚兜，她就算好了要用这个把柄要茉莉的命。

 否则那碗药怎么会等孩子生完了才有机会出现？否则当时院里的人怎么时机那么好，听完蔷薇姐的控诉，等我找人求救却都不见了？

 越想越怕，我盯着牡丹的眼嘱咐道：“记住了，刚刚那句话你没说过，从此有人试探地问你茉莉，你就往死里骂，骂她祸害了蔷薇，牡丹，是茉莉先做错了，你如今有了儿子，你想连累他吗？”

 大夫人不能凭着怀疑就杀人，人死多了也是把柄、是蹊跷，只要外人以为我们也恨茉莉，那就能平安。

 牡丹苦涩地笑了笑：“这有什么难？我本来就恨她，恨她脑子发昏，恨她背信弃义，恨她害苦了蔷薇姐，可人真奇怪，她真死了，我的心又这么疼。”

 到底我们都不是蔷薇姐，没真的受过那些磋磨，总还留着一点无用的慈悲。

 牡丹整理好眼泪，假装骂骂咧咧地走了。

 她声响弄得很大，好叫别人知道我当时被吓傻了，也恨透了茉莉的恶毒。

 可我知道还没有完，蔷薇姐逃走了，大夫人肯定得来审我。

 二夫人却叹息着进来道：“本来你有孕是件高兴的事，可现在府里乱糟糟的，也不能替你庆祝，好在老夫人体恤，不准那些人再来问你，免得你想起血腥场面再影响了胎儿。”

 原来大夫刚刚来给我诊过脉，我竟也有孕了。

 我被这消息砸晕在当场，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给夫人行礼道：“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我太了解老夫人，一定是二夫人当着人前提出要给我养胎，老夫人才顺势准的，她最怕别人说她刻薄庶子，面上功夫一向做得很好。

 二夫人不似大夫人那般敲锣打鼓，她只是默默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还给我加了菜的份例，不惹眼，却很适合我养胎。

 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当心，也比任何人都避着大夫人院里的人，怀到六七个月，有经验的稳婆却说我该多走动，这样好生养，我才往花园多去了几趟。

 去多了，难免碰上在那里玩的孩子。

 大夫人抱着那个叫星辰的孩子，慈眉善目地逗弄着，事事妥帖，连手累了换给别人抱都舍不得。

 我躲进角落，默默地想，好歹茉莉有一件事心想事成了，她的儿子会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