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细雨如丝，连绵的阴郁暗沉沉。</p>

    腕间的血仍在淌着，我舍不下满院珍贵的药材，反复撕裂且脱力的手在一趟趟搬运下变得麻木。</p>

    太子虽大庭广众之下下聘纳我为妾，却只让管家来传话，让我明天自己走去太子府。</p>

    偏不凑巧，明天正好是清明节。</p>

    管家好心道：“姑娘入了府，要守的规矩可多了，你若是要置办什么物件儿，可以同我说。”</p>

    我有些犹豫回答：“我有一个哥哥，病得厉害，时常胡言乱语，我能带他一起去吗？”</p>

    “还望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不让他惹麻烦。”</p>

    管家面露难色，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得先请示太子。”</p>

    当天下午，管家就回了信，太子同意了。</p>

    等沈疏野知道这个消息时，我已经收拾好包袱了。</p>

    他不肯挪步，还指着我鼻子大骂。</p>

    “赶着清明跑去做别人的侍妾，你作践自己别带上我！”</p>

    “柏连淮算什么东西，我国公府没落魄时，他不过是个皇子，跟我说话都得敬三分，何况是你这个奴才！”</p>

    沈疏野的话像刀子，刀刀划在我心上。</p>

    我生生忍下，硬是把他扶起来。</p>

    “我是奴才，可你也别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小侯爷了。”</p>

    “你这条命是我这个奴才救的，你沈家五十三口人也是我这个奴才刨烂了双手葬的，你欠我的还不清，你就得听我的话！”</p>

    沈疏野顿时像哑了火的炮仗，咬牙切齿瞪着我。</p>

    这是我第一次用救命之恩相要挟。</p>

    我不愿用恩情裹挟他，可我想要活着，更不愿从前意气风发的小侯爷自此消沉。</p>

    我两辈子唯一的婚礼，没有任何排场可言。</p>

    小雨中，我背着包袱，扶着沈疏野走去了太子府。</p>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p>

    进了太子府，沈疏野被安顿在最偏远的院子，而我在太子的刻意安排下，住进了离太子妃隔壁的院子。</p>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合衾酒，连大红囍字都没有。</p>

    毕竟我只是个侍妾。</p>

    我跪在地上，乖乖听着太子的警告。</p>

    “你进了府，端正好自己的位置，不要招惹太子妃，若让本宫知道，你和你那个药罐子哥哥都活不成。”</p>

    我立刻磕头应下。</p>

    路是我选的，我甘之如饴。</p>

    当晚，太子在我这儿歇下，而我跪在脚踏上，替他打了一晚上的蚊子。</p>

    直到天微微亮，他要上早朝，我才有了休息时间。</p>

    但我没有立刻睡觉，而是拖着浑身疲惫走到沈疏野的院子外。</p>

    或许是心理作用，离开沈疏野不过一天，我感觉好像犯病，心抽搐着痛。</p>

    透过门隙，我看见他独自坐在檐下，满是血丝的双眼仰望着四角天空。</p>

    我看着看着，鼻尖忽的一酸。</p>

    他曾是那样恣意不羁的人，现在却像只被困在囚笼里的鸟儿。</p>

    而这囚笼，是我亲手打造。</p>

    我真的喜欢沈疏野，舍不得他离开。</p>

    我也真的害怕，害怕他离开后，我会死。</p>

    可这么多年，我软硬皆施，沈疏野对我除了怨就是恨。</p>

    我已经束手无策。</p>

    天道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痛苦，言语也越发冰冷。</p>

    ?你来这个世界越久，受规则的压迫越深，以后沈疏野离你越远，你就会越痛苦，甚至会灰飞烟灭，你当真不怕？】</p>

    天边露出丝阳光，照在沈疏野身上，金灿灿暖洋洋。</p>

    我伸出手，隔着门和距离去触碰那握不住却温暖美好的身影。</p>

    我坦然一笑，字句铿锵。</p>

    “如果真到了那天，也是我不想活了才放他自由，不是我怕了你这不公的天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