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元永安八年，国都洛阳。</p>午门口，几个蓬头垢面的死囚，跪在问斩台上，他们披头散发，领后亡命牌上，大大的‘斩’字，红得渗人。</p>
他们身侧，满脸横肉的刽子手，嘴里含着烈酒，‘噗’的喷向刀身。</p>
冷光刺骨。</p>
“这不是崔相爷家吗？我记得他家月前刚被贬官，流放南岭，怎么突然问斩了？”</p>
“得罪了九千岁呗，人家掌管锦衣卫，那是多大的势力？敢参奏他，他不把人往死里整治？”</p>
斩台下，百姓们窃窃私语。</p>
刽子手环视四周，得意抬着下巴，逞威风的捏住离他最近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的下巴，将她拽向自己，黑呼呼的手也顺势在她脸颊上摸了两把。</p>
“不要，放开我！呜呜，父亲，大哥啊，救命。”小姑娘吓坏了，哭喊挣扎间，抓挠刽子手的胳膊。</p>
“嘶！臭娘们，给脸不要！”刽子手吃痛，恼怒踢向她，大手扯着她的衣领，露出里面樱色的肚兜。</p>
“四妹！”</p>
“贼子尔敢！”</p>
崔家人激怒扑上前，想跟他拼命。</p>
刽子手越发得意了，用刀背狠狠抽打过去，崔家人满脸是血，滚地葫芦哀嚎。</p>
“够了！”</p>
突地，清冷悲愤之声响起，刽子手心里一悸，侧头去看，就见斩台上，一个戴着枷的年轻公子挣扎起身，挡在崔家人身前。</p>
正是长房嫡孙陆熠，洛阳城最具才名的清贵公子。</p>
他一身狼狈，目光犀利如朗星，让人望之生畏。</p>
刽子手本能后退，旋即又觉得被犯人吓住，太丢脸了，就破口大骂道：“抄家灭门的囊货，跟我耍什么狠？”</p>
陆熠长身玉立，寸步不让。</p>
两相僵持住了。</p>
“午时已至，开斩……”</p>
监斩官扔下命牌。</p>
”干你娘，让你跟老子横，今儿，老子先送你上路！”刽子手气急败坏，揪着陆熠的领子，拽到身前，大刀凌空，狠狠冲着他的脖子砍下来。</p>
“啊！”</p>
百姓们转头，不忍看血溅三尺的惨状。</p>
就在这紧要关头，人群外蓦然有一抹箭光破空而来，带着凌厉风声，正中刽子手。</p>
‘噗。’</p>
箭羽透肩而过，血花飞溅。</p>
“啊！”</p>
刽子手惨叫，大刀顺着陆熠的肩膀滑过。</p>
“是谁？”监斩官惊叫，拍案而起，“好大胆子，要劫刑场不成？”</p>
“白大人莫急，小女子哪有胆量劫刑场？事有从权罢了。”人群外，一道嘲弄女声响起。</p>
众人赶紧去看，就见笔直官道上，一个手持巨弓的锦衣女郎骑黑色骏马，徐徐而来。</p>
女郎身侧，跟着数百骑兵，亮甲银盔，杀气腾腾。</p>
“这是林丛念？”斩台上，陆熠喃喃，面色凝重。</p>
“那不是倒贴咱们大郎君的杀猪女吗？”</p>
“她是来救人的？”</p>
崔家人满脸土灰血痕，惊疑不定。</p>
“这些骑军，好像是并洲的啊！”</p>
百姓们也哗然，中有几个不甚起眼的，按着腰间短刃。</p>
陆熠目光一扫。</p>
那几人立刻不动，躲入人群。</p>
“并州军，乔太守？”白监官狠狠拧眉，眼前这数百铁骑，明明是并州骑兵，怎会从千里外的边关赶来？</p>
“你这女郎是乔太守门下？因何阻碍皇令？”</p>
“白大人，小女子名林丛念，正是乔太守之女。”林丛念勒紧缰绳，骏马扬蹄，两步奔至斩台前，白监官吓的连退三步，狼狈不堪。</p>
林丛念驻马，居高含笑，“我乔家无阻碍皇令之意，但白大人要斩我夫君，让我当个寡妇，我自是不能允的。”</p>
“夫君？”白监官一怔，“你夫君是哪个？”</p>
“就是他！”林丛念指手，马鞭指向陆熠，语气带六分怜悯，四分嫌弃，“我和他八岁订亲，六礼已过，他是我乔家的人，我过来带他走。”</p>
她边说，边把长鞭甩出，卷住陆熠的腰身，将他拽下帐台，打横对折着扔在马背上。。</p>
坚硬马鞍硌着陆熠的胸腹，他难受地挣扎起来。</p>
林丛念沉脸，不耐拍他的腰，“崔大郎，老实些，风水轮流转，这会儿，不是你威风着嫌弃我的时候了！”</p>
“再敢闹腾，扔你下马！”</p>
陆熠面色铁青，身体僵硬。</p>
“林丛念，你大胆！”眨眼间犯人没了，白监官大惊急声，“崔家犯的是蔑君之罪，万岁爷下旨诛他一房！！”</p>
“锦衣卫何在？快快将乔氏拿下！”</p>
“是！”</p>
“小娘们，你拿命来吧！”锦衣卫亮出大刀，精神抖擞地冲上来，看林丛念的眼神，像看大笔赏银似的。</p>
“抓我？就凭你们？”林丛念笑吟吟的眉眼一沉，马鞭扬起，她身边，几百并州铁骑齐齐抽出枪。</p>
“喝！”</p>
他们大吼一声，列上方阵，勒马往前冲。</p>
步兵对骑兵，几十对几百，哪里会是对手啊？锦衣卫来得快，退得更快，跟土鸡瓦狗似的，几个回合间，就被并州铁骑撞散黄了。</p>
“我的娘啊。”</p>
“救命！”</p>
锦衣卫翻滚在马蹄下嚎叫，哭爹喊娘，“姑奶奶啊，饶了我们吧，别踩了！！要死了！”</p>
“一群废物！”林丛念嗤笑挥手，并州铁骑们直接把锦衣卫捆了起来，扔到路边。</p>
锦衣卫们跟小鸡崽般，不敢吭声。</p>
白监官吓得浑身冷汗，“林丛念，你，你这还不是要谋反？锦衣卫你都敢绑，简直胆大包天。”</p>
“附近禁军营足有五万兵，你能把他们都绑了？”</p>
“五万？”林丛念挑眉，悠然一句，“很多吗？”</p>
她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数百铁骑突地齐齐勒马，骏马扬蹄，重重踩在地上。</p>
“喝！”</p>
骑兵们竖枪驻地，大喝出声。</p>
白监官都没反应过来呢，远处，好似洛阳城外，突地响起雷霆降世般的巨响，震天撼地，那响声之巨，城墙都抖了三抖。</p>
地面灰尘翻沸。</p>
仿佛……</p>
“地龙翻身了？”</p>
百姓们惊声，热锅蚂蚁般躲避。</p>
白监官却有见识，骇然脱口，“你带兵了？在城外？”</p>
“对啊。”林丛念扬声，语气平淡，“白大人，洛阳城有多少驻军，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就带几百骑兵过来，自然是早有准备的。”</p>
她脸色一沉，“城外，有我并州十万铁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