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间到了，孩子的爸爸还是联系不上吗？”</p>

    低缓的哀乐声中，一身黑衣的工作人员出言提醒。</p>

    神情呆滞的顾星瑶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花圈中躺着的女儿，小小的身体苍白冰冷。</p>

    重复拨打的电话依旧显示对方关机。</p>

    她木然地走上前，抬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脸。</p>

    “希希，咱们不等了好不好？”</p>

    即便见惯了生死，工作人员也不由动容。</p>

    “如果见不到最后一面，孩子的父亲也会抱憾终生的，不然再等等吧。”</p>

    抱憾终生？</p>

    顾星瑶忽然笑了起来。</p>

    “我女儿躺在手术室里眼巴巴的等着他的骨髓来救命，他却抱着白月光的女儿在游乐场放烟花，你觉得他会后悔？”</p>

    眼泪滚落而下，砸在了孩子已经发僵的脸颊上。</p>

    顾星瑶慌忙的抬手擦净。</p>

    她的希希这一世受尽了苦楚，绝不能带着她的眼泪往生。</p>

    “烧吧，我们不等了。”</p>

    ……</p>

    顾星瑶为女儿选了最漂亮的爱莎公主骨灰盒，亲手描绘了花纹。</p>

    希希怕黑，她没用殡仪馆配送的黑布，脱了自己的外套包裹好。</p>

    初冬的风，刀子一样割在身上。</p>

    顾星瑶感觉不到冷，麻木的叫了计程车，坐进了后排报了地址。</p>

    车子从僻静的郊区很快驶入热闹的市中心。</p>

    繁华入目，她满眼悲凉。</p>

    爸妈没了，她的女儿也没了，这个世上似乎再也没有她可留恋的。</p>

    陡然炸开的烟花闪到了她的眼。</p>

    又酸又疼。</p>

    她下意识躲闪，却看到了整条街上的液晶屏都在整齐划一的播放着庆生视频。</p>

    水晶城堡内，装扮成迪士尼元素的宫殿。</p>

    穿着雪白公主裙的苏若若带着昂贵的钻石皇冠，坐着南瓜车从红毯驶来。</p>

    堂堂霍氏总裁满眼宠爱的甘做车夫，弓着腰将她扶下车，牵着她走向不远处等待着的苏玉婉。</p>

    十层的订制蛋糕被他们共同点燃，许愿结束的瞬间，苏若若开心的在他们的脸上各亲了一下。</p>

    一家三口甜蜜的幸福感几乎溢出屏幕。</p>

    “嘭！”</p>

    烟花再次燃起，绚烂在整片夜空。</p>

    司机不由感叹。</p>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能当这位霍总的女儿，真是幸福。”</p>

    顾星瑶猩红的双眼，死死抱着怀里的骨灰盒，心如刀割。</p>

    “师傅，走小路吧。”</p>

    她沙哑着嗓音，几近哀求。</p>

    司机怔住，想起接人的地点，顿觉失言。</p>

    热闹在这时太不合时宜。</p>

    “对不起啊，您节哀。”</p>

    说着立刻转去了小路，避开了所有的主干道。</p>

    虽然颠簸，却再没遇到一块液晶屏。</p>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锦江苑。</p>

    顾星瑶道了谢，抱着骨灰盒下了车，站在炽白的路灯中，望着生活了六年的家。</p>

    三楼的琴房里，似乎还能响起女儿弹琴的声音。</p>

    她练得很认真，即便是病了，身体虚弱的弹一会就出一身的汗，可她依旧在坚持。</p>

    “妈妈，如果希希能拿到国际比赛的大奖，爸爸是不是就会喜欢希希了？”</p>

    顾星瑶的鼻子一阵发酸，托着沉重的双腿一路去了琴房。</p>

    她将骨灰盒小心的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掀开琴盖，缓缓闭上双眼。</p>

    指尖落下，动人的音符回荡在房间，撕扯着她痛苦的记忆和此刻的鲜血淋漓的心。</p>

    自从父母去世，她再没有弹过琴。</p>

    那是她的心魔。</p>

    可现在，她想给希希一个人弹一场。</p>

    那首准备参赛的曲子，她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指痉挛，再也使不上力。</p>

    枯坐一夜，第二天她憔悴的像鬼一样飘下楼。</p>

    早上的阳光无比刺眼。</p>

    男人挺拔俊逸的身影逆着光从外面走进来，黑色的风衣卷着寒气，抖落在门口的玄关。</p>

    是霍长临。</p>

    他终于出现了。</p>

    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将风衣脱下挂好，声音冰冷淡漠。</p>

    “希希还没起吗？”</p>

    顾星瑶讽刺的冷笑出声。</p>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三天了，这个男人是在温柔乡里玩爽了终于想起来还有另一个女儿在等他了吗？</p>

    真是垃圾！</p>

    霍长临明显没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黑沉的眸子抬起，在看到顾星瑶的脸后，表情有片刻的凝滞，冷峭的眉也随即皱了起来。</p>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花招？</p>

    不装乖改卖惨了？</p>

    他懒得去想。</p>

    “我推了晨会赶回来的，去叫希希起床，我送她去上钢琴课。”</p>

    听到钢琴课，顾星瑶悲痛的几乎摇摇欲坠。</p>

    希希每周三节钢琴课，时间都是在上午九点。</p>

    工作日，希希从不敢跟霍长临提，只有周六才会怯生生问一句能不能送她，得到的永远是拒绝。</p>

    后来她身体越来越差，从一周三节改为一周一节。</p>

    手术前的那次，霍长临才终于答应送她。</p>

    小姑娘一晚上没睡好，开心的换上了最漂亮的白裙子，霍长临的助理开车把她接走。</p>

    顾星瑶以为，她会渡过一个美好的上午。</p>

    可九点半，钢琴老师打电话过来。</p>

    等她赶到，她的希希已经昏死过去。</p>

    她这才知道，霍长临爽约了，助理送到机构没有上楼就走了。</p>

    霍长临永远也不会明白，希希不厌其烦的央求只是因为其他人嘲笑她没有爸爸。</p>

    她只是想让霍长临出现一次，哪怕就一下。</p>

    可是他不仅缺席了她的钢琴课。</p>

    在她绝望的躺在手术台上等待他救命的时候，他也没有出现。</p>

    她的宝贝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该多伤心。</p>

    顾星瑶满眼血丝的死死盯着霍长临，声音淬着浓浓的恨。</p>

    “不用了，以后永远都不用了。”</p>

    “你什么意思？”霍长临明显不耐。</p>

    他那天有事才没有去，这女人还端子架子了？</p>

    “我没有时间浪费，让她下来。”</p>

    顾星瑶忍无可忍，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p>

    “她死了！希希已经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