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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林凝素也没法子,谁让这小调皮鬼这时候挑衅她父皇呢。她垂眸,手指悄悄指着林砚。

    雪墨得到示意后,直接扑抱在林砚腿上,稚声稚语地央求道:“父皇,我最喜欢父皇了。您别给我加功课….”

    “母后前几天还和我说,父皇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林砚心头微颤,差点就心软,中了这小姑娘的计。

    “雪墨,今日也玩够了。”林砚冷硬着心肠,“来人,带公主和皇子回宫去。”

    转眼间,宽敞的街道中,就只剩下她和林砚两个。

    林凝素讪讪一笑,心道,教训完雪墨,只怕就要轮到她自己了。

    傻女儿,哪有这么坑娘亲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环着她的肩头,陪她在街上漫步。

    要不是林凝素对他太了解,几乎都要以为这人不在意呢。

    “镇远侯递了回上都城的折子,大概便是这几日归来。”林砚的语气漫不经心。

    “哦,也该回来了。”

    这话题到此处,就算是结束了。

    但回到宫里之后,瞧着那腻在自己身前的人,林凝素便知晓,根本没完呢。这人自己在心里酿着醋,还是得她来安抚…

    每次临近年关,沈敬安从西域回来,这人总是得别扭一阵子。

    但真等到那人回来,林砚又十分的大度,甚至会允准沈敬安的求见。也会让沈敬安送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来给雪墨,还有….一些大多种不出结果的花种来。

    第三日,镇远侯的使臣队伍便先行回来了一批,同样,送到长乐宫的东西也紧赶慢赶,第一时间送到。

    雪墨是最高兴的,眼巴巴等着内务府转手送来。但今天她父皇下朝的速度太快,她的笑容顷刻消失。

    林凝素看着神色各异的父女俩,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

    真不知道谁是孩子….

    七八个木制巨箱,将殿内摆了个满。上头还熏了些西域特有的香料,闻后沁人心脾。

    前两箱都是些小玩意,一瞧便是给雪墨寻来的小玩意。什么琉璃小狗,兽头帽,甜花糖,应有尽有。够让这个喜新厌旧的小姑娘玩上一阵子了。

    而后,便是一些绫罗绸缎。往年也有一些,但是林凝素都没裁成衣衫,只是妥善安置在箱底。

    每打开一个箱子,林砚的心情便会沉几分。

    还嘴硬说不在意呢。

    林凝素掩唇轻笑,随后吩咐人将公主带下去。她坐在林砚身旁,环上这人的脖颈,打趣道:“陛下今年贵庚几何呀?”

    林砚没答话。

    “又不高兴了?”

    “没有。”

    “说谎。”

    林凝素叹了一口气,随后心中暗下了决定。

    不光是为着林砚,她也希望,敬安能有个依托。

    -

    -

    这次,没等镇远侯主动求见,林凝素便知会林砚,传召沈敬安入宫来。

    岁月是最公平的,它会无差别地,在每个人身上留下风霜的痕迹。

    哪怕那痕迹很小。

    昔日的少年郎早就走过青葱之岁,度过而立华年。沈敬安不失任何礼数,等到“平身”二字,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不想为她带来任何的困扰,林凝素都知道。

    一年相见不过两三次,所以那种刻在人身上的变化也格外的明显。

    “沈大人,此去一切可安好?”林凝素不知该问些什么。

    “一切安好,娘娘是否也同样?”沈敬安面上噙着微笑,没表露出一丝的黯然。

    “都好,雪墨前几日还念着你呢。”

    “都好,便好….”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林凝素拿起几案上摆放着的玉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些年,每次见到沈敬安。她都能感受到那种蜕变,西域的广阔天地,让他胸襟之中,多了许多浩然气。

    她想,如今的沈敬安,该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

    而不是困于年少,困于她和他之间的一方小天地。

    “敬安。”林凝素唤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号,心中五味杂陈,“镯子,已经放我这里太久了。”

    “是时候还给你了。”

    沈敬安盯着那镯子,却迟迟没接。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一时却难言。

    他知道,五年的等候是难得,十年的等候可算作痴情,但二十年的等候….确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是他自己的压力,而是施加在林凝素身上的。

    她会难过,会心痛,会愧疚。

    他不愿让她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他该主动将那镯子拿走,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早日成家。

    这是他五年前就明白的事。

    但他….就是不想。

    这镯子就像是他和林凝素之间唯一的那点联系,也像是他常年游历西域而回的栖身所归。

    若是拿了回来,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沈敬安故作轻松地笑着,随后道:“娘娘,你知道的。这些年我出使西域,常常是一年不归,哪能耽搁别人家的好姑娘呢。”

    “这镯子用不到,也就和寻常的金玉,无半分差别。您便替我收着吧。”

    而后,沈敬安又从袖口中拿出一小包的花种,搁置在几案上。他耐心地讲述着叶举的种植方法,并不再提起镯子一事。

    林凝素也只好将那镯子收起。

    与往年的匆忙不同,他们这次谈了许多,关于西域,关于上都,关于很多很多。

    她许久没那么开怀了,像年少时一样。

    尽管此次见面最重要的事还没解决…..

    临到分别时,两人都盯着那玉镯,谁都没开口。

    “娘娘,这次,便容臣自私一回吧。”沈敬安忽然道了一句。

    林凝素愣住,眼眶的热意悬而未落。

    沈敬安离开时,重新回看着长乐宫的牌匾。

    西域纵有广天阔地,但他也总要有灵魂的安宁之所。

    阿素,虽然曾经允诺过,要给你一世的快乐,但这次便让他自私一次吧。

    115

    许融

    林凝素觉得自己从来没看透过许融这个人。

    年少时,

    许融总是一副闷闷的模样,像是个旁人欠他几吊钱的受气包。后来她同这人翻了脸,才知此人儿时那种任人揉捏圆扁的脾气,

    都是假象。

    后来种种表明,此人心机叵测,

    又有着不亚林砚多少的城府。

    若不然,也不能占着柱国将军的位置,在林砚眼皮子底下生存这么多年,

    还安然无恙。

    老柱国病逝之后,

    那几个儿子并不大成器,阮家也就靠许融一个撑起台面。他也的确算是对得起这养恩的。

    按着林凝素这些年的观察,许融的确是有些本领在身上。毕竟林砚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

    他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却还是没抓到这人的任何把柄。

    可许融的不臣之心,

    在先帝之死的那场兵变之中,早就展露了出来。

    昭然若揭。

    多年过去,

    林砚手中的势力虽然逐渐收拢,

    但还是不好轻易撼动许融的兵权。

    就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许融不甘心,她能感觉到。

    尤其是在林砚登基的头几年,

    蠢蠢欲动的心思尤为明显。若不是那时候柱国在世约束着,

    他保不齐会拼了身家性命谋反。

    后来许是年岁渐长,

    明白了时势不再,

    便没有轻举妄动。

    对许融这个人,林凝素实在是升不起什么好感来的….

    因为此人带给她的坏印象太多,

    远远多过于那么丁点的好。

    尤记前世,

    她那时候才及笄不久,

    明白了自己对林砚那不该生出的心思,

    连带着不待见阮清。

    从那时起,她和许融便开始不对付。

    那是她第三次向阮清展露敌意的时候,在书院中沉默寡言的许融忽然露出一身的尖刺。起初是暗讽她恋慕兄长,但那时她没有太多心机,听不出许融那些话中暗藏的声音。只恼恨此人多管闲事。

    后来,因为她对阮清的种种刁难,他们之间才彻底闹翻。

    从前她身处局中,无法看清事情全貌。如今细细思量,许融恼的…..到底是因她刁难阮清,还是因她爱上了林砚?

    也许都有吧。

    所以后来,在林砚阮清定亲之后,她同孟桓谈合作,许融也在其中百般阻挠。

    那时候林凝素被这人弄得烦了,甚至还说质问过他:明明那二人退亲,于你也有利,缘何阻拦我?

    那时许融没答话,只是阴沉着面孔,定定地打量着她,不发一言。

    原来,许多隐匿在事情表面的真相,都有迹可循。

    但林凝素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地方可让许融喜欢的?就算是在书院那段关系还算融洽的时光,她也没同这人说过几句话。

    她分明和沈敬安更熟识。

    还没待林凝素细细思量,长乐宫内殿的大门便被推开,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响。云鸾脚步轻慢,不愿意扰了林凝素看雪的兴致。

    她知道,娘娘总是喜欢在这般雪飞云堕的日子里回忆往昔。其实她不明白,娘娘分明还这般年轻,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可回忆呢?

    “娘娘,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是否现在送去各家府邸。”

    每次临近年关,林凝素便得以皇后的名义向朝臣下发赏赐,虽不是什么顶要紧的事,但斟酌着各府喜忌,也实费心神。

    林凝素揉了揉眉心,随后抬手道:“送去吧。”

    “等等,送去林府得礼单拿来让我瞧瞧。”

    云鸾点头,随后从身侧宫娥手中捡出一本烫金礼册放在她手边。

    这几年的礼单都是内务司替她拟定的,还算周全。

    “云鸾,还像往年那般,把本宫私库里那些东西,挑些父亲母亲喜爱的添进去。”

    云鸾应声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遣退了几个伺候的宫人,走近到林凝素身侧,低声道:“今日前朝传来消息,说是许将军上午送了贺礼给圣上。”

    “是什么?”林凝素抿抿唇。好些年的惯例了。

    “不知,但….圣上见着那贺礼,情绪未明。”

    林凝素没太在意,许融这贺礼,最终都会被林砚处理掉。

    林砚其实并不大在意许融,只是提防着这人的反心罢了。毕竟她可从来没对许融动过心,林砚一向是知晓的,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

    处理过这一切后,林凝素便趁着昏昏天色,伏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她难得地做了个经年的梦,关于许融,关于….遥远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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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一世,十五岁之后的林凝素总是深陷于情绪和情爱的漩涡之中,难以像及笄前那样,有毫无心事的快乐。

    因为她总是把自己的心绪,牵挂在林砚身上,随他而动,不由自己。

    林砚才下值没多久,林凝素便想着去寻这人,可惜被他以当值辛苦为由给拒之门外。

    她只能自饮冰居回来,闷闷不乐。

    若是林砚都觉得辛苦的差事,天下便无人能胜任了。更何况,他不过翰林院一个闲职。

    林砚就是在躲着她罢了。

    在林砚知晓她的心迹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再不如从前做兄妹时亲昵。

    有时候她也会思考,这一步到底是错是对?她真的要舍弃这层兄妹之情,去追寻看不到前路的爱情吗?

    林凝素在房中闷了几日,最终是在母亲的劝说下,才肯出门走走。

    母亲不知道女儿的突然变化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她如今不怎么同沈世子往来,像是在避着什么。上次同沈夫人见面,她也说起沈世子在家中终日郁闷。

    这两个孩子闹了矛盾不成?

    都是半大的孩子之间得事,他们也没插手,想来过些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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