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腰身被环住,紧紧锢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林砚加重了气力,仿佛想将身前少女揉进自己怀中,与之融为一体。
少女的柔软发丝蹭在脸颊一侧,带着些暖。即使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是会贪恋这一点活着时的温度,不期便会出现反复的念头,让他动摇。
在有关林凝素的事身上,他总是毫无魄力。
红鸾春帐,娇声不断。
林凝素攥着床帐,在身后之人怀中轻颤。
“…..放开我。”
林砚不仅没有听从,反而扣住她的指节,十指交缠着。
殿外天色变换,终于息鼓偃旗。
林凝素昏昏欲睡之时,指尖突然被捏住。
疼。
林砚为自己搁在内殿中的那些信件,都扑了一层不易让人察觉的香粉。
而林凝素的指尖,正泛着此种香气。
心迹
林凝素醒来之时,
已是夜半三更。宫门早就落了锁,她亦不能夜半而归。
她才抬起身子,便被身后的臂弯给捞了回去。沉重的力道掐在腰间,
闷痛中还带着些细痒。
“疼….”林凝素翻过身去,本想将这人作乱的手推开。不料却撞上林砚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眸。
银白如月华,
与外头天幕上的望舒是一般无二的冷。
已是许久,没看见林砚这副样子。她不由得往后瑟缩着。
一瞧见这双眼睛,前世的那些深入骨髓的慌张恐惧总会渗出来点。虽然从前有着诸多误会,但她还是无法立刻接受。
索性这人的眼睛平日里是不显的。
之前被困在明镜殿的那段日子,每每到拜月之夜,林砚要么遮住她的眼睛,要么遮住自己的眼睛。
没让她有多惧怕。
“哥哥,
还不睡吗?”方才未说出口的嗔怪之语被咽回腹中。
“我看着你睡。”林砚唇角弯出个弧度,依旧遮不住眼中的冷淡。
话虽如此说,但锢在她身前的手臂未有松懈,另一只手顺着薄薄的衣襟向上探索,轻轻揉捏,完全没有真心实意想让她安睡的意思。
林凝素敢怒不敢言。
罢了,睡着就感觉不到了。
“….”
她抓住身前的大手,不知哪来的气力,
将那手扯了下去。
左右也睡不着。
“哥哥….”林凝素想说说有关阮清的事,但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现在他和阮家的关系虽说算不上差,但也十分微妙。
“想说什么?”林砚抚上她的鬓发,
像是知道什么一般。
“是有关阮家姑娘的事。”
他果然知晓。
也对,
自己在宫外的一举一动,
都被这人看在眼中,自然能猜出她的意图。
林凝素点点头。
“你想怎么办?”林砚忽然靠得很近,
二人间不过一尺之距,气息纠缠着。
“能否以替太后休养的名义,将阮清召到宫里来,最好是…能在太医院长久的掌着草药一事。”林凝素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难办。
但凡事总得试试。
林砚闻言,倒真没料到她的这番话。还以为是求他给阮清寻一门好亲事,摆脱了那尚书家的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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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替她着想…”
林凝素抬眼,总觉得他这话中透着点不悦。
“她待….我好,我自己也想待她好。阮家和许融再有什么错处,也和她无关。”林凝素本想说,阮清为林砚制解药,也算是尽心尽力。
但这人似乎并不领情。
“哥哥,帮帮我吧….”林凝素拽着这人寝衣一角,轻声哀求着。
少女才睡醒不久,眼眸亮如玉晶,直直地看向他。
林砚有一瞬失神,曾几何时,林凝素也这般追在他身后,轻轻勾住他的衣衫,央求他将她带出府去,躲避先生的课业。
只可惜,再也回不到那时。
“你若听话,哥哥便帮你。”他下意识道出了当初说过千百遍的答话。
林凝素的亦有错愕。
二人对视良久,沉默无言,心中灵犀却一触通然。
“….好。”林凝素收敛神色,重新躺回到锦被之中,不再去看这人。
身后之人亦没有再捣乱,安静的如一捧清湖。
可她却无法睡去,从前没想过,方才那一幕却勾起了无数被眼前龃龉埋没的回忆。许多事情都是如此,开了口子,便会源源不断的涌现。
原来,还是兄妹时,他们相处的这般要好。
林凝素将自己蜷进被子中,心绪繁乱。她又想起今日在内殿瞧见的那些字条….
若林砚真存了要倾覆孟国的心思,她又该如何办呢。此事又是否需要告诉父亲。
一整夜,她没合眼,直到天渐拂晓,才逐渐睡去。
封后之礼未全,林凝素不能在宫中久留,下个月册封官便会送去大婚当日所需之物。所筹备之事,不是个把月就能准备齐全的。
坐上了回林府的车马,林凝素依靠在软坐上,半眯着眼眸养神。途径拱辰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凝雨前日嚷嚷着要吃牛乳糕。
“云鸾,改道去采芝斋。”
采芝斋临近出城方向,与皇城和林家都不大顺路。这一番下去,说不定得半个时辰。
才到采芝斋门前,马车尚且未停的时候,一阵甲胄碰撞的冷铁声响自远处传来。
上都城的巡防士兵大多着轻软甲,不会有这么沉重的声响。而且,这才刚过了巳时,不是换防的时间段。
林凝素心生好奇,便撩开来车帘向着远处瞧。
日光之下,玄银的兵刃泛着粼光,一小支军队动作齐整,尽数跟在前头骑着高马的将军身后。
打眼瞧去,那领头人头盔上的赤色穗翎十分吸睛,让人想忽视都不成,随之便能看见那张板成黑底的面孔来。
许融?
他怎的突然回来了?
那高头大马上的人似乎也瞧见了马车,触上了她的视线,便如黏上了一般,直到凑近都未离开。
林凝素也没想躲这人,她干脆将车帘卷起,半靠在床靠前,噙着笑意看向许融,道:
“许将军怎生敢回来了?就不怕陛下找个由头料理了你。”
想起这人的狼子野心,她就觉得恼火。未来好好的柱国大将军不做,打量起前朝的摄政权臣来了。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想引的孟国内乱不可。
被冷不丁这样呛声jsg,许融却并未生气。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林凝素头顶的镂空飞凤步摇给引了去。
自小生长在阮府,跟着郡主也见过不少皇城里的东西,自然能看出那是中宫娘娘的规格。
许融的面色比方才还要黑几分,握着缰绳的手紧到发白。
气恼的情绪不打一处来。
林砚此人当真是玉面修罗。
“还有心情打趣,看来不日嫁给你哥哥,是个好事。可怜了沈敬安,没的还为此事伤怀呢。”许融的笑容并不真切,他那些发酸的表情林凝素是看不懂的。
“罢了,不同你计较。”如今让人心烦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她也没心思再和这人吵嘴。
按着林砚的心性,这人能活多久都未知。
一切自求多福吧。
正巧云鸾带着牛乳糕回来,林凝素便放下车帘准备离开。
可临离开前,她又忽然想起阮清的事。
“且慢,我还有一桩事想同许将军说。”
其实,许融也有事要相商,但不是在此地。林砚心思缜密,不可能不派人跟着林凝素。
“何事?”许融声音低了些。
谈及正事时,林凝素的语气和神色都绵软了许多,没有平日里与他横眉冷对的时候。
许融盯着少女抬起的双眸,心绪缓缓流漾。毕竟,也有许久没见面了。
“你在西戎边境,可能没听说近来阮府发生的事。”
“如今陛下同你们的关系,你们也是知晓的。如今我这般处境,阮清从前的婚约自然作不得数。”林凝素指着自己袖口上的牡丹纹,语气无奈。
“郡主那脾气你了解,前些日子她烧了你表姐所有的医书,甚至还要将她嫁给户部尚书的幺子。”
林凝素见这人心不在焉的模样,询问道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许融回过心神,欲盖弥彰地看向别处,答道:“….自然有所听闻,那尚书之子不成器,我定会劝说郡主。”
林凝素点点头,毕竟林砚也没说立刻答应她,多一个人出力总是好的。
“若实在不成,你便大着些胆子,向郡主求娶。以你的军功….”
起码许融是真心待阮清的,定会允准她继续修研医术。阮家那几个儿子并不大出挑,就许融一个能接得了柱国将军的班。郡主未必会拒绝。
但许融身上还背着个半谋反的名头,不知何时发作….
她凝着眉头,权衡着此事对阮清的利弊,转头却瞧见许融冷冽的目光,如同利刃扎人。
“怎么了?”林凝素不解,随后了然,“别怕郡主不答应,她是个看中家族利益的人,那户部尚书的名望,在上都算是中流的。未必就能越过你去。”
每多说一个字,许融的面色就难看了一些。
“….她只是我表姐,并无其他可能。”许融盯着林凝素,字句铿锵。
林凝素轻笑,一副“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嘴比城墙还硬”的模样。
“好,表姐就表姐。”
二人就此分别,离开前,许融还悄声道了句几日后会邀她去阮府小坐,不知为何事,林凝素并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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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之后,母亲拉着她好一通的询问,毕竟是彻夜未归,只知晓她是入了皇城中去。
母亲说,毕竟她和林砚还没真正成婚,总是进宫惹人非议。
可如今,她和林砚这番闹剧,早就成笑话了,也不怕多这一则的笑料。
若是母亲知晓了他们二人已有夫妻之实…..
只怕会伤心。
林凝素下意识收紧了衣领,防止那些暧昧的红痕露出来。
林夫人也太苛责,毕竟离定下的婚期不远不近,她心疼林凝素都还来不及。
“素素,快坐歇歇吧。采芝斋可不近,必定多走了半个时辰。”话罢,林夫人又唤了凝雨出来吃牛乳糕。
往后进了皇城,这姐妹二人,还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
母女三人话了一个下午的家常,这才各自回到自己房中去。
因着上辈子都经过一次,所以那些颇为费神的婚仪筹备,都不足以让林凝素困扰。
唯一让她担心的,也就只有林砚的心思了。
他伙同反贼吕宫的事,林凝素犹豫了好些天,都没能想好要不要告诉父亲。
父亲一生都跟随先帝,所有的心血几乎都倾注在孟国的江山上。柱国将军在外征战,护疆域。父亲便同先帝在朝堂之上周旋,拢着所有臣子让孟国这个几近是强弩之末也依然能运转开。
若是直接让父亲知道了林砚这件事,只怕会直接仗剑上殿问个清楚,谁也拦不住。
林砚的心思无人能猜得透,若是这人当真雷霆震怒,提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也有可能。
但她一个闺阁女儿,一无兵,二无权,又怎能阻止得了林砚。
所以她最后决定,将事情稍微透露给父亲一些,先瞧瞧他是什么反应。
踌躇之间,守在门外的云鸾便笑着入内,语气轻快:“姑娘,您不是一直担心阮姑娘吗?瞧,转眼这帖子便送了来。”
“说是邀您去品茶呢。”
林凝素怔愣片刻,随即想起之前许融说,会邀她去阮府相聚。
“可有说什么时辰?”
“帖子上说是午后即可。”
“备车马吧。”
也不知道许融这是要打什么主意,可能是与阮清有关的事。带着疑问和好奇,林凝素很快到了阮府门前。
按理说,这些阮府的仆婢为了不得罪郡主,该是对她退避三舍才是。可这些人却出乎人意料的周到,虽不算热切,但也不怠慢。
熟门熟路地去了阮清的院子,果然瞧见许融坐在阮清身边,二人正在说笑,气氛融洽。
见到了林凝素的身影,阮清立刻起身,面上的笑意更甚。
“素素,你来了?融弟带着一些西戎才生长的瓜果,尚且是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