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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实在让人恼火。

    林凝素摘下自己发间半落的绢花,没好气地摔在妆案上。

    “哪有你这般做国君的?成日无所事事。”她心中有怨,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林砚也不恼,他自妆台中拿出几小盒水粉胭脂,一一摆在自己手边。

    明镜殿里本不该有这些的,但昨日林凝素便瞧见了这个新添置的妆案。将她劫来,不是临时起意,倒像是故意为之….

    冷凉的指尖沾着软膏,触上她的唇边。

    一些回忆忽然涌入脑海,林砚此人时而变得让人琢磨不透,会将她关进暗室之中,亲自为她上妆。摆弄她如一个人偶般。

    林凝素心头陡然升起一阵躁郁,猛然拍开这人的手站起身:“我想念父亲母亲,哪还有心思上妆。你爱摆弄这些东西,便自己弄去!”

    她还念着敬安,但不敢宣之于口,怕连累了沈家。

    林砚这副模样,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

    一股力道将她狠狠按回矮凳上,下颌被捏住,耳侧响起森然的笑声:“不高兴了?”

    林凝素抬眼瞪着这人,再次躲开林砚的指尖。

    “别来烦我,这么爱替人上妆,干脆便抹在自己脸上去。”说完之后,林凝素便有些后悔。

    这种时候,不该同林砚直接起冲突的。

    她悄悄抬眼,果不其然见到林砚沉郁的神色。

    而后,这人忽然笑起来,他拿起那盒口脂,真如林凝素所言,毫无顾忌的涂抹在自己唇上。

    荆苗人的肤质大多欺霜赛雪,再加上林砚长期受寒毒侵蚀,整张面孔仿若冷白玉,不似活人。唇上的正绯色没给他添上阴柔气,反倒像是地狱爬出的艳鬼。

    林凝素怔愣地扶着妆案,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

    下一刻,双臂被架起,双唇交叠。狂风骤雨般的吻让人措手不及,口脂中的花汁香气被渡了过来。香甜的,湿腻的膏体触感只落在唇边,可她像是整个人都溺在其中,无法挣脱开。

    绵长的一吻结束,林凝素伏在身前之人的肩头,如涸辙之鲋。

    疯子。

    没等她喘息,大掌便掰过她的面颊,迫着她看向镜子。

    “漂亮吗,嗯?”,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凝素望向镜中的自己,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色染上血色,星星点点蹭出了出去。

    林砚唇上那些腻膏尽数黏在了她这。

    “自你幼年之始,我便哄你顽闹,授你世事,勒你习礼,做了你十几年的兄长,也该回报一二。”

    “你得如从前般,捧出全心,献出全意。”

    林凝素听着这人真真假假的疯话,心头委屈更甚,顿时落下两行泪来。

    从今往后,她便要这样过着不遂心的日子,同林砚这种心思如潭沼的人度过余生。

    泪水被拭去。

    “素素,我可给过你数次机会。”

    “若你在最后一次向我伸手,哪怕不要自己这条命,我也会变成那个你曾经爱慕的哥哥。”

    不是没想过放手,为自己种下子蛊,林砚无悔。

    但时也命也,蛊毒无用,他最终抗不了本性。

    便拉那红芍花入泥沼,共腐朽。

    周旋

    自那日林砚说了那番话,

    林凝素便一直闷闷不乐。

    难道真是她做错了不成?

    可她此生已选择了敬安,自然是想和沈敬安相守。之前种种,一是站在家族立场,

    二是为己。

    上辈子她和林砚之间的相处,苦痛多于欢愉,

    又何必再勉强。

    她率先一步走了出来,林砚却又深陷其中。

    没选择林砚是她的考量,但林砚如此将她囚于皇宫,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她应当是没错的。

    林砚的脾性愈发古怪,每到这种时刻,林凝素便会想起沈敬安。

    明镜殿一隅之内,她无事可做,

    成日里漫游心神,许多事情在心底也越发的清晰。

    长街打马,郊外游猎,同一个心性相仿的人剪烛西窗。也是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上辈子她被温柔款款的林砚遮蔽了双眼,没察觉到沈敬安才是最适合她的良人。

    明明就差一步。

    虽然林砚大抵不会放过她,但若真有一日能逃出去。她和沈敬安还能再续缘分吗?

    孟国虽说不似前朝那般约束女子,可这些个官宦人家,

    对面子门楣还是在意的。

    大婚之日她被林砚带走,对沈家来说是大辱。镇远侯夫妇再喜欢她,只怕也不会答应她和敬安的事。

    路,

    早已经绝了。

    发丝黏在颈间,

    林凝素双颊坨红,

    在丝绒被中轻轻喘息着。她抬起酸痛的手臂,将自己的小衣正了些。

    裙下的黏腻之感让她不适,

    但体力的消耗太甚,她压根儿不想起身。

    灯火昏黄,林砚背对着她,似乎在搅动一碗汤羹。

    片刻后,林砚端起瓷碗来到榻前。

    林凝素早软的如一个无骨之人,被人轻轻托起,半倚在男人怀中。

    好冷。

    肌肤相贴,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

    “….清清的解药,可还好用?”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难道是余毒未清….

    林砚没回答,只是将舀起一勺汤羹递在她唇边。

    “张口。”

    淡香绕在笔尖,倒不是那味道奇怪的四物汤,只是普通药膳。可林凝素半点也不想喝,她偏过头去,向下蛄蛹着。

    还没挪到一半,林凝素又重新被拦腰抬起。动作太大,裙下愈发泥泞。她的面孔更红,堵气般不肯喝这汤羹。

    “喝下,不喝第二日没精神。”林砚才得了不少甜头,心情还算不错,愿意哄着她。

    见她不动,林砚低声道:“不喝就是还不累,想再….”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我喝。”林凝素自己捧起碗,一饮而尽。

    折腾到月亮西垂了,她第二日的精神能好吗….

    果不其然,林凝素睡到了日上三竿却仍嫌不够。

    她本是跳脱的性子,若是平时在家,像这样的春日艳阳天,早就跑出去玩了。

    但她现在被困在这一方小殿之中,愈发心觉郁闷。

    许是见她太蔫,林砚竟允准她在明镜殿附近走动,不过有银岫和几名侍卫跟着,也做不了什么。

    这周遭的宫娥侍从,没有一个肯同她搭话,必是被下了命令,怕她递消息出去。

    实在是高看了她,如今这般,就算她给父亲寄了信,父亲就能和林砚抗衡让她回府吗?

    若是父亲母亲知道她和林砚已经….只怕会比她先认命。

    林凝素绕了一大圈,自觉没趣,便去了林砚那。虽然不愿同这人相处,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在林砚身上下功夫。

    前殿。

    两位守在门前的宫侍见到林凝素,立刻便低头退了下去。

    林砚此人喜静,偌大的前殿只有他一人,隐隐能听见薄纸摩挲之音。

    林凝素也没出声打扰,直接坐在侧方的几案上。她随意地拿起两三本书,闲来翻看着。

    密密麻麻的文字排布在书页上,都是林凝素看不懂的东西,还没一会,她便开始犯困。

    可林砚的政事似乎还没处理完,不能同她闲话。

    大约半个时辰后,主案上的人放下奏疏,来到林凝素身后。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林凝素开口问道。她所指乃是寒毒,昨晚这人并未正面回答她。

    林砚垂下眼眸,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乌蚩自殿外入内。

    “陛下….”乌蚩刚想说什么,便见到了案前的林凝素,瞬间噤了声。

    在得到林砚的许可后,他接着道:“林大人求见。”

    闻言,林凝素一怔,随后又遮掩住自己的雀跃神色。

    只是,以父亲的性格,前些日子就该来过。但一jsg直没动静,看来是林砚没有接见。

    那这次呢….

    思及此,林凝素心中升起的那点希望又灭了。

    林砚将少女一系列的心思动作尽收眼底,他冷笑着,吩咐道:

    “引林大人进来。”

    他接见父亲了….

    林凝素思虑着,依然不明白这人到底何意。踌躇之时,她忽然被从身后拥住,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大可以让相国接你回林府,我自是不会忤逆他。”

    “但镇远侯一脉…食多年国禄,却未建任何功业,实在让人难办。”

    她回去,沈家会被为难。

    林凝素点头,心却冷了半截。

    殿外传来脚步上,她连忙挣脱出林砚的怀抱。

    林业笙站在殿门前,面目严肃,一丝不苟地行了个全礼。他起身之时立刻注意到了林砚身旁的林凝素。

    担忧了几日,今日突然瞧见,林业笙心中不免动容。

    起码女儿看起来无恙。

    “陛下。”

    才几天没见,林凝素竟觉得父亲老了几岁。她心中郁闷,真想将所有的委屈都说与父亲听,再让父亲带自己回家。

    可她生生忍住,她不能不顾敬安和沈家。

    “陛下允准臣觐见,便一定知晓老臣的来意。”林业笙看向林凝素,缓缓道。

    “小女一病多日,得蒙陛下照拂,感激不尽。如今林沈两家已无婚约,但小女长久留在宫中恐惹闲话。”

    “还请陛下允许小女归家,再另作打算。”林业笙是在家中祠堂静心许久,才克制住自己的脾性,没当面大骂这个不孝子。

    大婚当日,林砚闹出这样一出戏。不仅下了林沈两家的面子,连他自己这个国君也不嫌寒碜。

    觊觎自己妹妹也就罢了,还将人不明不白地关在宫里。

    这样一遭之后,与沈家的婚约不能再续,也是断了林凝素今后的婚嫁大事。

    今后,恐怕只有进宫这一条路。

    林业笙闭了闭眼,深深吸着气,平静心绪。

    但也不能这般留在明镜殿。

    林砚还没回答,林凝素便率先开口道:“父亲,宫中太医令医术高明,我在这养病也适艺,等过些日子我再回去。”

    她言不对心,语气中也透着伤怀来,林业笙了解自家女儿,自然能看出。

    他敛下神色,再次开口道:“陛下,若陛下真有心,便让老臣带她回去,日后下一道旨意,也算是名正言顺。”

    林凝素立刻上前,低声对父亲道:“您先回去吧,我在这很好,过些日子便回去。”

    她想过了,这般也还有逃脱的余地。但若是真被册封为宫妃,一举一动都有朝臣和天下人盯着,才不好。,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凝素知道父亲母亲为她考虑,但此事,就算别无选择,她也要为自己另辟一条路出来。

    林业笙见林凝素再三诉说,加之林砚不肯松口,也只得作罢。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林凝素愈发难受。重生才不到一年,她还想着同父母多相处。若嫁去沈家,好歹还能常回家去瞧瞧。

    如今在这深宫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

    聚少离多。

    林凝素心绪低落,再没了精神应付林砚,便想独自回寝殿休息。但林砚已处理过政事,哪能放任她一个人去。

    小榻之上,林凝素半倚着软枕,懒懒地不爱动。经过这么些日子相处,她已经慢慢习惯林砚那道时刻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了。

    尽管冷不丁瞧见还是会被其中深沉的情绪惊到,但总好过最开始的时候。

    其实,在上一世的那三年,她就已经习惯。只是重生后逍遥得久了,倒忘记了这些。

    林砚吩咐人拿来一些点心,搁在她身旁的几案上。

    见林凝素爱搭不理,却也不恼。

    “这宫中太郁闷,我倒是想一辈子待在此处,但只怕再闷下去,我也活不了多久。”

    “想去上都城外的平丘玩。”林凝素是故意这样说的。皇帝这身份有诸多特权,却也带着枷锁和束缚,并不能随意出宫。

    林砚轻笑,问道:“想去猎野兔山鸡?”

    “那,你的弓术,可还娴熟?”

    林凝素面色微变,上一世宫中三年,这人曾多次教她射箭。她气力小,准头也不够,这人便握着她的手,在圆靶前待上许久。

    若仍是射不中,还要罚她…

    林凝素含糊其辞,没再开口挑衅。

    夜幕降临,林凝素钻进纱帐之中,用薄衾将自己裹了个紧实。这些天来,几乎每一日,她都要被折腾一番。

    纱帐外传来声响,身后卧榻微陷。可预料中的力道却未出现,林砚今日十分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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