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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他心中设想了无数个与林凝素重修旧好的画面,每一帧,都那么赏心悦目。

    没错,他没错,都是因为多了沈敬安这个人。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乌蚩站在林砚身后,无端觉着背脊发凉。

    又等了约两刻钟,仍旧无人经过。他们是算好了时辰才来的,怎会等这样长时间。

    “走。”林砚沿途迈步上前。

    垣街鲜少有人踏足,是最适合jsg的地方。而另一个地方,便是坞门。

    林砚二人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坞门前的乱象。

    镇远侯府的家丁都被打晕在地,而十数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则围攻着一个少年,他们个个手持利刃,向人的要害处去,丝毫不留手。

    少年功夫不差,尚且能应付过来,但以多敌少,体力不支,已是强弩之末。不出一刻,便会毙命。

    乌蚩眼瞧着这一切,转头向林砚道:“殿下,不是我们的人。”

    荆苗人擅夜视,乌蚩很快便瞧见了那个同他们一样暗中观察之人。

    听雨楼北面便能瞧见坞门,但那夜里不接客人,故而整栋楼阁都是漆黑一片。

    但北侧顶层,有一人凭栏而立。

    “孟桓。”林砚轻哼一声。

    他与沈敬安,本无仇无怨。

    上一世便知这人对林凝素心思不纯,他以为是这人与林凝素联手之后才起的念头,没成想会这般早。

    倒是能装。

    “殿下,那我们….”

    “回府。”

    有人动手,他还何必费心思。

    只需要在沈敬安死后,帮林凝素逮住孟桓这个凶手便好。

    林砚走在夜色中,脚步轻慢。

    听到沈敬安的死讯,林凝素会怎样?

    上一世的末尾,她的心里便满是沈敬安了,早就爱上了。

    所以,一定会很伤心吧。

    她会哭,眼泪如泉涌一般,落在人的手背上,烫得人发慌。她会沉默,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恍惚,形容枯槁。她会变得呆滞,不再活泼,不爱笑也不爱闹。

    上一世,林砚都亲眼见过的,他完全想象得出。

    林砚停下脚步。

    而后呢?

    她便饮了鸩酒,没了气息。

    啪嗒一声,两条绦带自袖口滑落在地。林砚低下头,怔忡许久。

    利刃割破手臂,痛意让林砚清醒了不少。

    他转头对乌蚩吩咐道:“回去帮忙,别让人死了。”

    随后,林砚便独自消失在夜色之中。

    -

    -

    林凝素是上午才知道沈敬安昨夜回府的路上受伤的,他遭遇了十几个人的拦截,是乌蚩恰好赶到,才不至于丢了性命。

    她直接逃了洪先生的课业,急忙赶去了镇远侯府。

    镇远侯夫妇俱是面色凝重,见林凝素到来,便请她进去。

    “素素别担心,敬安他没什么事,都是些皮外之伤,倒也没伤筋动骨。”

    “只是一想到这些天上都城里,那些无缘无故消失的郎君和姑娘们,我便后怕。”

    “亏得敬安命大。”

    林凝素哪还听得进去,只是一一应声。

    “敬安!”

    “阿素….”沈敬安声音虚浮,才喝了药,见她来到便想起身,“阿素,你怎么来了?这些天外头不太平,还是别出门的好。”

    “先躺下,别起身。”林凝素将人按住,“放心吧,我晚上只在府中待着。”

    “这些人实在可恶,陆陆续续没了这么多人…如若你也失踪了,留我一个人该如何是好。”林凝素眼眶一红,她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感觉了。

    沈敬安轻笑着,拂去她将落下的眼泪。

    “怎么会呢,有你在,我便是已经到了阎罗殿,也要爬回来。”

    “而且,此番也不是没有收获。”沈敬安自枕边拿出一块木牌状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何物?”

    林凝素接过那木牌,见这木牌质地算不上好,连打造桌椅板凳的木质都算不上,十分粗糙。上面有两个歪扭的刻字,“承天”。

    承天,承天教吗?

    还真是吕宫所创的那个承天教吗…

    剿灭那些黄眉军才没几个月,这人便又卷土重来了…

    上一世,这人是韬光养晦了许久,才在南边创立了这个教派重新准备起义的,如今这样快,很难说背后没有推手。

    “从想杀我的那些人身上拽下来的,也许能顺藤摸瓜,终结此事。”

    “太多人因此受害了,早些找到这些作乱的人,也能还上都一个太平。”沈敬安握住林凝素的手,目光灼灼。

    “先别想这么多了,养伤要紧呢。”林凝素看着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心情低落,“明明就快到生辰了,却出了这样的事。”

    提起这个,沈敬安来了精神:“阿素居然记得我的生辰。是为我准备了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了!准备了….”林凝素轻拍这人的额头,“不告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上一世,她哪记得沈敬安的生辰,当时在她心中,这人不过是个总爱腻烦着自己的一个追求者。

    后来,林氏被贬,沈敬安执意相送,那日恰好是他的生辰。他撂了镇远侯府的庆生之宴不管,也要送父亲一程。

    如此真心,去哪再寻第二颗呢?

    -

    -

    那枚刻着承天二字的木牌,被镇远侯秘密呈给了圣上。

    如此消息,也传到了平陵王府。

    林砚手中拿着一张图纸,上头画着的,是那木牌的纹样。

    “殿下,据镇远侯所说。这木牌是沈世子自那些黑衣人身上得到的。”

    承天教,吕宫。上一世便打过交道的手下败将了,也算是熟悉。

    不过,孟桓竟然和吕宫有了联系。

    勾结外敌,如此冒险,这是想直接谋反吗?

    这样急切,是在急什么。

    若说谋反,还轮不到孟桓。

    汤药

    接下来的一两日内,

    林凝素仍旧带着瑞麟和凝雨住在平陵王府,但洪先生却没有来为他们授课。

    因为洪先生的府邸距平陵王府的距离不算近,每日来往,

    必是披星戴月。但最近上都城不太平,就连镇远侯家的小世子都差点被劫杀。

    为了洪先生的安全,

    这才停了课业,说是等到此事有了了结再言其他。

    两个孩子得此消息,乐地在王府内到处跑,到底是母亲身边的云树懂些规矩,才勒住了这两个小鬼。

    林凝素虽然长了弟弟妹妹几岁,却没比他们强多少。只是关起门来,同阮清一起偷着乐罢了,

    只要别人看不见,谁也不好说她失去了礼数。

    少了听洪先生念经的时间,她立刻便空出许多时间来做绣品,加之有阮清在一旁指点,几近只剩个收尾。

    “清清,今夜,等我哥哥回来后,你替他搭个脉吧。”林凝素回想起那晚,

    那人身上冷如寒冰的温度,也是有些担心。

    早些痊愈,大家都能安心。

    阮清抬眼,

    答道:“好。不知平陵王殿下这几月寒毒发作时,

    有没有好些?”

    光是看表面,

    林凝素是瞧不出的,因为林砚不论有多痛,

    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可身体的温度不会骗人,分明冷得刺骨,她摇摇头说道:“…似乎,没有。”

    “这样嘛…”

    许是这案子有了进展,林凝素午后便瞧见林砚回到了自己院内,而非夜半而归。

    询问过乌蚩,林砚有空闲之后。她便带着阮清去了这人房中。

    虽说每个月按时服那寒毒,能止了发作时的蚀骨之痛,但其实毒一直蛰伏在经脉之中,稍微遇见个阴雨天,还是会难受的。

    林凝素站在窗牖前,静静地瞧着阮清为林砚诊脉,外头西风微雨,滴答作响,嘈杂中带着一丝安宁。

    “其实,上次在并州,我便察觉了…”阮清欲言又止,“殿下,是不是没有按时服用汤药?”

    阮清这话着实委婉,林砚哪是没有按时服用,他是连药方都烧掉了。

    本也没想着活多久,喝不喝,又有什么区别。

    林砚轻笑两声,收回搭脉的左手,道:“是我疏忽了。”

    林凝素在一旁却听得真切,立刻便上前,半是嗔怪半是数落道:“哥哥,怎么能对自己这样不上心呢?就算不为着你自己,也要为清清想着,总不能让她才嫁给你,便守了寡去。”

    她这话直接,却是话糙理不糙。

    三人沉默好久,阮清在一旁局促不安,拽着林凝素的袖子让她莫要言语。

    林砚的手指轻叩桌案,视线淡淡地绕在身侧的少女身上,樱唇喋喋不休,都是关心的话。只可惜,却让人听着暗恼。

    “清清已经在制作根治的药方了,假以时日,便可痊愈。”

    林砚应该知道才对,上一世,明明是他主动向阮清求那药方的。所以登基之后,虽然有心疾病根,但寒毒却是解了,没了性命威胁。

    怎么现在,明明什么都得到了,也比上一世顺遂,林砚反倒是对自己不上心。

    “日后,抓了药,我便亲自看着你喝下去。”左右洪先生回了府,她在这也闲得很,林凝素轻叹。

    她如今,也是真的希望,所有人都jsg能比上一世更幸福些。

    都平安,都喜乐,便好。

    而后,阮清便在上次那张药方的基础之上,又改写了一份,直接交给了林凝素。

    “凝素说得没错,殿下定要爱惜身子。”

    林凝素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当天午后便吩咐了人去外头抓了药回来,甚至还专门将郎中身边用了多年的熬药小厮带了回来,就怕府中的下人掌握不好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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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熬好之后,她便敲开了书房的门。

    阴雨天,催化了身上的寒毒。林砚该是难受的,不然也不会散着头发,靠在矮塌上看杂书。

    房内没燃起炭火,湿答答的凉意自脚心传至脊背。

    林凝素透过竹帘,静静地打量着这人衣袖上的兰草绣线,在黯淡的天光之下,饶是君子之花,也染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顿在帘外。一个念头忽然便出现在她脑中,林砚不算是个君子,所有的温润,有礼都是伪装出来的。

    这一世,难不成要装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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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比起林砚本身的性子,阮清会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的确辛苦。

    若真能一辈子作伪,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书页微倾,两道视线在珠帘的缝隙中交汇。

    林凝素收了所有的心思,将药碗放在林砚身侧的几案之上。

    温热的,还冒着热气,同林凝素身上一样带着暖意。

    林砚随手搁下书,冷眼瞧着那药。

    “太苦了。”

    “不苦,我吩咐小厮加了许多绵糖进去。”林凝素捧起药碗,眼巴巴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乖乖喝药。

    这期盼的神色之中,又有几分是存粹为着他的呢。

    豆大灯光微弱,且又点在远处,黑暗中,林砚的神色让人瞧不真切。

    林凝素见榻上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干脆举起汤匙舀了一勺药,递到林砚唇边。

    “快喝吧,清清见你因寒毒而痛苦,心中也十分难过呢。”

    “她是医者,最不愿瞧见病患不珍惜自己。”

    她试图搬出阮清这张牌。

    林砚的视线掩盖在垂下的眼帘中,他略过唇边的汤药,顺着少女如葱般的指节看去,便能瞧见一只翠色玉镯。

    那是沈家传给子媳的东西。

    明明上一世林凝素已经成了皇后,沈敬安还不死心,将这碍眼的东西送了过去。

    如今,倒是如了愿。

    不过,林凝素的手腕纤细,最是衬这种圆环状的首饰。

    玉环,易碎。还是带着锁链的金环最合适,与沉重而庞大的金笼紧紧连在一起。

    那手腕上的细嫩肤质极其脆弱,只是轻轻摩擦几下,便会泛红。

    林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唇角扬起两分笑,眸中的情绪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扫过少女的淡眉,最后又不动声色地落在那翠镯上。

    “哥哥…”林凝素催促着,定定地看过来,眼中带着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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