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车速拉满,撞上了一棵大树,车头起火。完蛋了。
克里斯这样想。
郑凯伦这个王八蛋。
他正等待着33号将他也一口处决时,33号突然从他的身上离开,他打开车门,兴奋得像是个得到圣诞礼物的小孩,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火光之中。
克斯里打开车门,听见33号在车前面呢喃:“好的,我陪您去死。”
“好的,我陪您去死。”
“好的,我陪您去死。”
……
火燃烧着33号的衣服,灰白色的绒毛,长长的睫毛,他比一个纯粹的人类燃烧得更快,他浑身充满了易燃物,在瞬间成为一个火人。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又充满餍足。
一个虔诚的,最虔诚的教徒。
因为选择神圣,所以选择受刑。
克里斯:“33号!”
33号不能死,至少,他不能够被烧死!什么都不留下,什么都不不剩——是成里安!成里安给他洗脑,成里安让他给他陪葬。
他要让海恩科技颗粒无收!这是他的报复!
第一个X级的异血,史无前例的重大突破,一个奇迹,一个等待了十几年的偶然。
不会再有第二个像33号这样的偶然。
“嘭。”
爆炸声响在耳边,火势在黑烟中变得更大。汽车要炸了,克里斯朝33号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他连滚带爬地远离起火点。
跑了大概二十米,身后传来更大的爆炸声。
车灯被震飞到了克斯里的背上,剧痛袭来,克里斯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他双手撑地滚了一圈,回过头,轿车已经淹没在熊熊烈火当中。
灰飞烟灭。
所有的所有。
***
“33号被烧死了,无人机离开之后,我开车绕行到那条街的出口,那一辆伪造的警车发生爆炸,我亲眼所见。”
“成里安也坠楼死亡?”
“确认,我近距离观察过,他就是成里安。”
接受意外和接受顺利都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因为它们告诉你你对这个世界的无足轻重。
很多事情并不因为你的能力或者无能而改变,命运的齿轮转到什么位置,什么地方就该咬合,而别的地方又该分开。
你不能够控制,你只能够接受。
命运的刁难或者馈赠,都是每一次行动面临的答案。
章驰:“我尽力了。”
纪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客厅的灯开得很亮,与窗外漆黑的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纪湛站在窗边,也不知道在看哪里,说:“我很担心你。”
他走到客厅的茶几边,朝一个白色的陶瓷杯倒茶,端起茶杯,他走过来:“安眠茶。”
章驰接过茶:“谢谢。”
纪湛转过身:“很晚了,喝完就睡吧。”
茶有馥郁的花草香,恒温的水壶,捧在掌心的茶杯有很合适的温度,驱散了夜的几分凉意。
章驰看向纪湛离开的背影:“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湛停住脚,缓缓转身:“什么问题?”
章驰:“是你杀的纪东毅吗?”
第280章
三个人一起吹了蜡烛。
漫长的沉默。
纪湛走过来,
温和的眼睛在一刻变得认真,他的身高比章驰高出一个脑袋,走得太近了,
会让人用仰视的角度看他。他停在合适的位置,刚好,两个人可以平视彼此。
“不是。”
章驰点头:“我想也是。”
纪湛失笑:“怎么会想起来问这种事?”
章驰:“看见的八卦新闻。”
纪湛:“那上面经常胡说八道。”
章驰:“看来是。”
纪湛转过头,
但就突然,他又将头转了回来:“你不觉得我在骗你吗?”
章驰一口闷掉安神茶,
自动往厨房走:“你没有骗我的必要。”
纪湛:“看起来你对我的信任有所提高。”
章驰已经走到了开放式的厨房的吧台,
声音变弱:“你没有掩饰过你的残忍。”
纪湛没有往卧室的方向走,
他就站在原地,望着章驰的背影。感应龙头打开,水冲进杯子里。
“哗啦啦”——
橘黄的灯光照在直线条的建筑设计和冷调的房屋软装上,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坚硬。也许,只有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房间才会迎来温暖的融化。
良久,
等水被暂时的关上,
他终于转身。
***
“你没长手吗?”
“我是残疾人。”
……
“你没长脚吗?”
“我是残疾人。”
……
“你没长脑子吗?”
“我是残疾——呸,
你才没长脑子呢!”
周宇的手术很成功,新装上的金属小指头跟原先的手掌完美匹配,
本来,现有的技术可以做成外部仿生材质,
但他偏偏不要——他就要那种冷硬的金属风。
他的说法是生死线走一回,
突然看透世事,
决定背离跟时尚井水不犯河水的君子之约,
当一回金属朋克的弄潮儿。
奇良单纯认为他只是想要占残疾人的便宜。
周宇认为奇良过于的阴暗,因为他既没有抢公交车的爱心座位,
也没有冒领政府发给残疾人的生活补助,更没有把残疾拿在简历或者申请里面大书特书,让申请的公司或者学校为自己大开绿灯。
他唯一做的,不过是指示奇良给他端茶送水,捶背捏腿,顺便把电视节目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调到他心怡的频道。
每当奇良想要一拳揍扁周宇的脑袋时,他都会不慌不忙地从毯子里面伸出来那一根坚固的枪灰色小拇指,忧伤地发表讲话:“我是残疾人。你的道德已经滑坡到欺负残疾人的水准了吗?”
奇良:“你不要得寸进尺。”
周宇将毯子裹好,左手拿着酒杯小嘬一口,放下去,右手将芝士蛋糕端过来,一口闷完最后一小块蛋糕,将吃光的盘子递到沙发后面给他捶肩膀的奇良手里。
“我是残疾人。”
现在他连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
他完全已经拿捏住了奇良的命脉。
奇良:“……”
好想揍扁他!
周宇:“换一盘新的,嗯……这个有一点太甜了,你给我点个黑森林蛋糕吧,再来一个牛排——等等,这么晚了吃太油腻了不好,不利于我病情的恢复,我要白松露,还要鱼子酱,当零食吃就行了,也不能让你太破费……”
奇良刚接下盘子,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他一把将盘子塞回周宇手里:“肯定是魏易来了,我去开门!”
周宇:“……”
这小子。
还学会狐假虎威了!
门打开,章驰走了进来,她手上提着一个六寸的蛋糕,用透明纸包装成一朵花的形状,蛋糕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蝴蝶结,柔软的形状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蛋糕上面倒下去,但就是这样摇摇晃晃,弹性十足地落到了餐桌上。
复原了。
周宇蹭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挤着拖鞋噔噔蹬跑过来,睁大眼睛看着蛋糕的logo——“金蝴蝶”,logo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奥天帝国皇室专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每10000原币100g的金蝴蝶牌果冻蛋糕?”
周宇故作吃惊的捧场引得奇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这你都知道?”
周宇牛气哄哄地抄手:“最近有一点研究,本来打算明天让你给我买来着……”赶在冤大头奇良发火之前,周宇峰回路转,“你带蛋糕过来做什么啊?”
章驰目光扫到周宇缺失的小拇指上:“探病。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吃蛋糕来着。”
章驰拆开蛋糕包装带上面的丝带,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透明纸就这样滑下来,一点也没有沾到果冻蛋糕的表皮,她将蛋糕的底托拿出来,乳白色的底托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抽屉,按下开关之后弹出来一个数字生日蜡烛。
“上一次去宴会吃过,挺好吃的。你应该会喜欢。”
周宇两眼一亮,但这抹亮光如来去匆匆的流星,下一秒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蠢蠢欲动去拿蛋糕的手也倏地就收了回来。
因为他脖子忽然一痛。
想起上一次,这二位在垃圾岛的酒吧一起给他过的那个生日。
蛋糕和生日蛋糕略微有一点区别——只是多两个字,就可以给他留下终身的阴影。奇良一眼就看透周宇的九转回肠,积攒了多日的不满终于有了飞流直下的时机:“呵呵,祝你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
周宇睨了奇良一样。
奇良有恃无恐地去拿蜡烛:“我给你点上吧。寿星。”
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临时送来的蛋糕突然被定了性,于是,吧台和客厅的灯光全部关闭,这一个随着蛋糕附赠的数字蜡烛被点亮。
数字蜡烛没有烛心,就是一个圆柱形的滚动彩屏,上面闪烁着从上往下喷涌的彩带,最上方有虚拟的火燃烧,智能感应吹来过的是不解风情的妖风,还是真正蛋糕主人的那一口热气。
三个人一起吹了蜡烛。
今天不是任何一个人的生日。
周宇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暗藏私货,将数字蜡烛自定义为了1岁。
庆祝他们每个人从每一场灾难之中劫后余生。美其名曰新生,恬不知耻地称呼自己还是个宝宝。
房间的灯光被奇良重新打开,章驰切了蛋糕,六寸蛋糕一共被分为了六份,装在蛋糕盘里,将蛋糕盘递给周宇,章驰说:“我过来还有一件事。”
周宇张开的血盆大口又闭了回去,奇良在旁边神色紧张,身体站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章驰抬了抬蛋糕盘子:“怎么不接?”
周宇回过神,伸出右手去接盘子,结果盘子在手里抖了一下,他连忙拿左手把盘子给抓了回来,好险没有让嫩滑柔软的果冻蛋糕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神经连接不适应,”周宇伸出右手,手掌打开在半空中晃了晃,小拇指虽然也在动,但没有像其他手指头一样,跟他掌根的运动同步,“其他手指也受到干扰,有时候会突然使不上力。”
奇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注视周宇。
周宇乜了回去:“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帅的帅哥吗?”
奇良突然变得有一些心虚——他一直认为周宇是装出来的柔弱,骗取像他这样尚且有底线的人不得已而为之的同情心。
不对——他就是装出来的柔弱!
奇良捉起周宇的手臂:“你不是一直跟我显摆你的手很灵活来的吗?”
周宇很不自在地用另一只手将右臂拯救回来,袖子被奇良抓出来褶皱,滑到了手肘的位置,他一边理着袖子一边说:“哎呀,先不说这个了,蛋糕都要凉了——”
三个人一起吃热乎的蛋糕。
章驰能够感觉到周宇情绪的低落——装出来的兴致勃勃始终跟自然状态的雅兴有一些细节的差别。
在没有人看见的某一秒,甚至只是一个一秒都不到的瞬间,人会忘记伪装,流露出他对于某件事本身的态度。
突然之间,就不笑了。
从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周宇就没有再提过在地堡里面发生过的任何事情,他在刻意的回避,也许并不是针对某个人,某个群体,只是自然而然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回避。
周宇吃了两口蛋糕,“啊”了一声,叉子抿在嘴里,说:“你刚刚说有什么事来的?”
奇良也突然回过神来,停下手里吃动作的动作,连盘子都规规矩矩地放回到茶几上。
章驰放下蛋糕:“我想问你,那天费程抓你去地堡,你有见到里面还有其他像33号一样的——”章驰顿了一下,她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生物吗?”
周宇皱紧眉头,一副思考的模样,过一会儿,他放下盘子,说:“33号在第二层,我没有上过第二层。”
“那天我被费程的人抓到,他们开过去污染区,那两个异血也不敢往污染中心走,一直在外面绕圈,最后过来支援的人,他们就等在那里,有好一阵时间。”
章驰:“埋伏?”
周宇点头:“我猜是。他们最后没有等到人,我被另外过来支援的人带走,头上戴着不透光的头套,车开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到进他们称作水巢的地方,头套才被摘下来。”
“他们推着我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有的地方有灯,有的地方没有灯,很多东西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没有看到像33号那样的异血。那个女研究员不是说了吗,他是唯一一个X,如果不是他突然进化,水巢不可能拦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