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前廷。

    裴云瑾求见时，寒风瑟瑟，他挺直脊背在御书房外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后被太监领进了殿内。

    晋元帝支着头，在御案前看奏折，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眼皮都没抬起一下，语气慵懒道：“回来了？”

    “请陛下治罪。”裴云瑾再次跪下。

    晋元帝终于在御案前抬头，淡淡道：“吾儿即将归来，爱卿应该听说了吧？”

    裴云瑾颔首，“微臣入京时确有耳闻，恭喜陛下。”

    晋元帝直视着他没有情绪的脸，心里想不通，宁伯长相一般，怎么生的儿子这么优越。

    以前还没琢磨过，当下一琢磨，晋元帝感叹更多，细细想来，裴云瑾不仅样貌好这一个优点，有文采有智谋，家世也好，家中人口简单，没有杂七杂八的人。

    陪妻生产而抗旨的，裴云瑾是古往今来独一份，可见对妻子负责，又洁身自好，没有妾室。

    晋元帝目光锐利，一直落在他隽秀的面容上，好半天也没讲话，裴云瑾就跪着，察觉到上首的打量，十分耐心地垂着头不抬，假装毫无所觉。

    直到上首发出一声愁叹，“若是晚生些年就好了，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太大。”

    是在说他吗？裴云瑾心中古怪，抬眸望向晋元帝，“陛下？”

    晋元帝收敛眸中遗憾之色，眉毛轻挑，“朕是说，你年纪大了，就容易想得多，像你这样聪明的人，脑子该放着干正事，否则会老得快，就像你父亲一样。”

    想得多，干正事？这明显是皇帝的敲打，裴云瑾的下眼睑微动，正要说些表忠心的话，晋元帝扬手示意他别说话——

    “行了，起来吧，也别闲着了，来人——”

    裴云瑾刚起身，就见几个太监闻声鱼贯而入，一个个手里都捧着书卷字帖。

    晋元帝示意道：“朕欲在宫中开设宫学，翰林院最近也是加紧抄录书册，以供未来的学子们研读学习，爱卿的字好看，你将这些启蒙的书单独各抄一本，不能假手于人。”

    裴云瑾看着太监捧着的一叠书，不理解正常的书是不能用吗，为什么还要单独抄录？这难道是陛下所谓的正事吗？

    心里这样想，表面却不能表露，内心刚接受这离谱的差事，下一瞬，晋元帝指了指后面的太监，又道——

    “还有那些，爱卿作几幅画，题几首诗，届时可以挂在宫学，再有后面那些，你拿回去给你父亲，让他也一起抄。”

    裴云瑾内心又不平静了，这么多书，抄到什么时候去。

    “好了，还愣着做什么，朕让人把这些装进箱子，你带回去吧。”晋元帝大手一挥，太监们开始打包。

    进宫时孤身一人，出宫时多了个箱子，不晓得的宫人见了，还以为裴云瑾是得了什么赏赐，纷纷在心中感慨，裴侍郎不愧是得陛下看重，一回来就复宠了。

    直到这一箱子待抄录的书与字帖搬进宁伯府，宁伯真的傻眼了，面上流露的苦涩，比虞绍看见一堆课业还苦。

    “陛下怎么……”宁伯连连摇头，不禁在心里想大材小用。

    裴云瑾在抄书的同时，亦在沉思，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开设宫学，又让他摘抄启蒙书籍，大概也是因为太子。

    看来，失踪多年的太子在外有了孩子，且年岁尚幼，仍需启蒙。

    太子的孩子需要启蒙，朝臣的子孙也跟着沾光，待年年和阿鱼再大几岁，也有机会进学宫学习。

    毕竟宫学一开，朝臣们的首选将不再是竹阳书院，同龄的优秀学子将进入宫学，那么竹阳书院的学生资质就会下滑。

    还有阿舟，阿舟的年岁倒是正好，天赋异禀，也该争取一下。

    回过神来，裴云瑾发现自己真是有些多思，想起陛下在御书房说的话，他的目光不自觉投向同在书房奋笔疾书的父亲，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