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是父女

问他身在何处,只是侧耳听着秒针声等他回来,他总是在不早不晚的时间出现于门口,没有一次是彻夜不归。

阮伊回想这些年,除了计划结婚的那段日子,阮慎谦从来没有带任何一个女人来过家中,直到如今仍是这样。

阮伊和阮慎谦从各自的白天里归来,无比眷恋地守着这一个家,在静夜中相视不语,每当这种时刻,阮慎谦会惶恐地发现,他们之间流动的气氛和对望的眼神,越来越远离养父养女的单纯,反而更像是男人和女人。

雷雨降临时,他照例将她拥入怀中,试图不去忌讳什么,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再像童年那样惊恐发抖,只是温顺地将脸靠在他身上,两人心跳共震。

他不禁问,“伊伊,你还像小时候那么怕雷雨吗?”

“不那么怕了。”她的长发蹭进他眼睛里,“我只是希望你抱着我。”

阮慎谦不知如何是好,他似乎应该采取些措施来结束这种令人惊慌的质变。然而,还没等到他想好对策,他的母亲就忽然病倒了。

阮伊正在上大三,搁下了学业,和阮慎谦一起守于病榻前,奶奶曾是那么疼她,给了她无限慈爱无限包容,可如今,奶奶握着她的手却是如此无力,枯瘦如柴,像是随时可能垂落下去。

阮慎谦的母亲被查出肠癌,投入治疗时已然无力回天。阮慎谦干了半辈子医药,临到头来却无法挽救至亲之人的生命。

阮母濒危时,他一连好几天未曾合眼,水米不进地陪护在床边,满心都是愧对。他甚至没有让母亲看到他结婚生子,没有让孩子在她膝下承欢,他想起了这些年她是如何接纳阮伊,如何原谅他的不孝。母亲宽宥了他的一切,他却永远也还不上了。

阮母临走的那一天精神出奇地好,给阮伊削了一只白白胖胖的苹果,搁在带着余温的被单上。遗体盖上白布后,阮伊蹲在病房门口,流着泪吃完苹果。

守灵的夜晚,阮慎谦在灵堂里枯坐一宿,灵烛摇曳,如一双双糊着泪的眼,这不是他第一次与爱着的人阴阳永隔。

阮伊走到他身边,一个字也没说,只是伸手抱住他。她是站着的,而他是坐着的,他的头正好可以靠向她腹部,她一遍遍顺着他的短发,飘渺不定的烛火将他们的影子铺在地上,两束影子缠在了一起,共生一般定格着,仔细点看,或许能认出阮慎谦微微抖动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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