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手机的光亮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右上角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从下班到现在，我一直在做家务，甚至都没时间停下来喘口气。

 大冬天，反复浸润在污水的手早已被冻得红肿刺痛。

 又因长时间佝偻身躯洗衣服，腰疼得直不起来。

 我很想洗个热水澡休息，可是不能。

 湿漉漉的地板没拖，厨房里的碗没洗，堆在洗衣机的衣服床单被套还等着被清洗晾晒。

 就算处理完所有家务，我还必须看火熬药到清晨，等爸妈早上起床喝。

 爸妈这几天病了，整宿传来阵阵剧烈咳嗽。

 我忧心不已，已经记不清为了让爸妈快点好，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本来想着方甜甜正好前不久毕业了，想打电话叫她回家看看，却被爸妈却拦下：

 “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要麻烦你妹妹跑来跑去的，她很多事要做。”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反复叮嘱我不要让妹妹烦心。

 我心中不满，却也只能顺着他们意不说。

 可是过了好几天，药也吃了，爸妈还是咳得很厉害，我没忍住给方甜甜发去消息：

 “爸妈生病了，你忙完毕业的事就先回家看看，他们也挺想你的。”

 结果消息石沉大海，方甜甜至今没回我，也没回家。

 现在我才知道，她被爸妈送出国旅游了。

 照片里，方甜甜被爸妈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笑得格外轻松幸福。

 她能无忧无虑四处游玩，我却被迫工作家里两头顾忙个不停。

 她充满活力朝气，而我死气沉沉。

 阵阵袭来的疲惫和无力感压得我喘不过气。

 明明双手生气到颤抖不已，可我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崩溃。

 沉默许久，我抹去脸颊的泪水，在评论区打下一句：

 “真羡慕你。”

 然后息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头躺进了被窝。

 我只想安静睡会。

 这是我唯一放松的方式。

 我想短暂得逃离会现实，即便明天还是重复的琐事困住我。

 但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我都实现不了。

 刚合上眼，就被爸妈推开房门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方知意你为什么要在妹妹评论区阴阳怪气？她都被你气哭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们？赶紧去给妹妹道歉！”

 果然，方甜甜又告状了。

 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连带积攒已久的委屈一并爆发。

 我抬眸生气地质问爸妈：

 “我骂她什么？难道我不能羡慕她吗？”

 “我每天累死累活照顾家里，让她搭把手让我轻松一点，你们就骗我说她抑郁要治病，就这么见不得她吃一点苦？”

 “怎么，在你们眼里她是女儿，我就是个不会疼不会累的机器人？”

 “我收拾了一夜没合过眼有人关心我吗？凭什么这么偏心！”

 吼出这句话时，玻璃反光倒映出我微红的眼眶。

 爸妈脸色突变，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心虚：

 “什么骗不骗的，这不是没来得及跟你说吗，你不是现在知道了？”

 “妹妹还小，贪玩很正常，再说了，她需要见见世面。你可是姐姐，作为姐姐就该多让让妹妹，为什么非要斤斤计较这点得失？”

 这些话我听了无数遍，却每次都能刺伤我。

 只要我委屈控诉爸妈不公平，他们就会说方甜甜是小孩，我作为姐姐，天生就该让着妹妹保护妹妹，我不能这么小心眼。

 可我也当过小孩，也只比方甜甜大两岁。

 零食玩具卧室……我次次被迫忍让。

 学校方甜甜能选自己喜欢的，我只能去离家近的本市学校。

 她们美其名放心不下我，可是每晚的电话都是打给了方甜甜！

 凭什么她能一直得到我从未拥有过的偏爱，我就只能咬碎牙把委屈咽进肚子？

 爸妈越说越觉得在理，到最后理直气壮起来：

 “照顾家里本就是你作为长女的责任，都是一家人，多承担一些不行吗？”

 “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老了换来的却是指责，哪有这样的道理？”

 “难道因为妹妹能去旅游这种小事你就不要爸妈，不要这个家了吗？”

 道德的高帽死死扣在我头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无从辩驳。

 仿佛继续揪着此事不放就是大逆不道。

 心中情绪在剧烈翻涌，很想把这些年的委屈一并输出，可一直得不到休息实在是太累了。

 我揉着刺疼的太阳穴，无奈到极点：

 “我只是很累，希望你们可以多为我考虑一下。”

 妈妈一听不乐意了，捂着胸口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怎么没为你考虑？你大学不听我们的安排去考师范，非要上什么警校，我们也随你去了，现在说你两句你就生气，你就是嫌我们老了没用了。”

 爸爸一边安抚妈妈，一边不赞同地批评我：

 “万事孝为先，不孝顺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你不能长大了就变得扭曲贪心，知足常乐才是人生的真谛。”

 头随着爸妈喋喋不休一阵阵胀痛，我烦躁地冲他们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是我错，我要休息了，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