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之越默了一瞬，敲字。</p>秦之越：没事，不小心点到了。</p>
宁溪回：哦。</p>
聊天应该是要终结了，但秦之越脑海忽地闪过一个低落的表情包，鬼使神差的，继续打字。</p>
秦之越：今天签协议还顺利吗？</p>
又有新消息弹出，宁溪回眸光一闪，踢开被子坐起身，敲下顺利两个字，想了想，删了，长按输入框发语音，“还算顺利，签完协议还请他们吃了个饭，刚回到公寓不久。”</p>
冷清的音调入耳，秦之越看了眼时间，也懒得打字，“从下午到现在？很复杂吗？”</p>
“不是，有些条款不够明晰，让律师改了好久，又和几个理事人聊了些公司的事，才这么晚。”</p>
宁溪回弹着被子低低地说，活像报备一样。</p>
走出会所大门，嘈杂声远离，耳边的声音更透亮了，随着微凉的夜风拂面而过，驱散了身上的烟酒味，秦之越先给司机发了个信息，再回到聊天界面，按着聊天框说，“顺利就好，我刚从会所出来，准备回家了。”</p>
“你让司机去接你吗？”</p>
“嗯，司机开车过来了。”</p>
“哦，那你回去早点休息，晚安。”</p>
秦之越钻上停在跟前的车，慵懒靠着后座，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多了一丝低醇，“晚安。”</p>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惊讶又好奇。</p>
他把手机扣在大腿上，眯眼回视，“看什么？回家。”</p>
司机笑笑，“好嘞。”</p>
公寓里，宁溪回一遍又一遍点着语音消息，一遍又一遍听着那句晚安，直到屏幕弹出低电量的提示，才恍然回神，面不改色给手机充上电，平躺下，慢慢的，被子越拉越高，把整个人蒙进去，热意缓慢发酵肆虐……</p>
次日早上，宁溪回有两节专业课，在铃声响起前踩点走进教室坐下。</p>
江景和侧目打量他几眼，“心情不错啊。”</p>
他笑着扬眉，“嗯，收到订婚礼物了，睡得很好。”</p>
“什么礼物能让你喜形于色啊？”</p>
“都有。”</p>
老师开始讲课，闲聊也结束。</p>
上完两节课，快到十二点，江景和邀宁溪回去食堂吃饭。</p>
和他并肩走在食堂的路上，宁溪回打趣，“你不是减肥吗？”</p>
他环着胳膊，凉凉勾起嘴角，“你以后不把上课教室告诉夏哲煦我就不用减肥了，很烦。”</p>
宁溪回眼底闪过暗芒，笑道，“你家和夏家不是有婚约吗？”</p>
豪门世家，联姻是常态。</p>
江景和哼嗤，“我不像你，会接受包办婚姻，谁定的亲谁结去。”</p>
“不过我听说夏哲煦是抱错的？”宁溪回不露声色地打探，“最近夏家真假少爷那事在圈子里还挺多人谈论的。”</p>
江景和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挺狗血的，不过真假少爷都和我没关系，别来挨我。”</p>
宁溪回好奇瞥他，“你见过真少爷了吗？长什么样？”</p>
“前天晚上我爸妈揪着我去夏家吃饭见了一面，瘦瘦小小的，头都不敢抬，没什么存在感，接回去挺久了，夏家人都没打算办个晚宴把他公开。”</p>
“那他挺委屈的吧。”</p>
江景和回想起夏家人在餐桌上动辄贬低夏浔言的嘴脸，面露嫌恶，“也不知道夏家有什么值得回去的。”</p>
宁溪回淡笑，“可能还是渴望亲情吧。”</p>
江景和冷呵，不想再聊那种破事，“去二楼吗？”</p>
“走。”</p>
上到食堂二楼，宁溪回挑了个人少的窗口排队。</p>
江景和突然从背后怼了一下他的肩。</p>
他不解回头，“干嘛？”</p>
江景和努努嘴，“右前方，夏浔言，就是夏家那个真少爷。”</p>
宁溪回看去，正好和耳尖听到自己名字回头的少年对上眼。</p>
夏浔言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厚长的刘海把眉眼遮得七七八八，一副胆小易受惊的社恐模样。</p>
宁溪回眸光流转，弯唇点头，隔空和他打了个招呼。</p>
他愣了两秒，很浅地弯了下腰，瞟了江景和一眼，又慌乱回过身，收拢黑色牛仔外套，试图藏起自己。</p>
江景和很轻地嗤笑，“像只胆小的土拨鼠一样。”</p>
宁溪回没有附和，心想，等你刷到人家直播，天天挂在人家榜一大哥的位置上，你就知道打脸是什么滋味了。</p>
下午还有一节课，宁溪回犯懒不想回公寓，吃完饭就和江景和一起往宿舍走。</p>
两个都是对生活品质有高要求的大少爷，大一选了双人间宿舍，却很少住，只偶尔去午休。</p>
刚走到宿舍楼下，就见一群人闹哄哄围聚在门口看戏。</p>
“夏浔言你能不能改一下你这种小偷小摸的坏毛病？赶紧把手表还给人家！夏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p>
夏哲煦的高声斥责从人群中传出。</p>
宁溪回和江景和对视一眼，走过去。</p>
看到被堵在电梯口指着鼻子骂的夏浔言，江景和眉头一皱，拍了下旁边的男生，“怎么回事啊？”</p>
男生解析，“抓小偷呢，据说是戴眼镜的偷了自己室友的一块手表，他室友是夏哲煦的朋友，夏哲煦过来抓人。”</p>
江景和眉头皱得更紧了，“有证据？”</p>
男生摇摇头，“没有，戴眼镜的一直不承认，夏哲煦在逼着他拿出赃物。”</p>
宁溪回眼神平淡地看着夏哲煦揪着夏浔言的衣领咄咄逼人。</p>
这一桩栽赃偷窃事件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节点，过后夏浔言会搬出宿舍，到外面租房子，有了独立的直播空间，开始朝万人迷的方向前进。</p>
“快点把手表交出来。”夏哲煦眼底盛满恶意，“你喜欢的话，我回去可以让大哥给你买一块，把东西还给人家。”</p>
夏浔言不断挣扎，声线颤抖，有些崩溃地否认，“我没有拿！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拿……”</p>
“不是你还有谁？昨晚你们宿舍聚餐，你没去，就只有你留在宿舍。”</p>
“我没有在宿舍，昨晚我在快餐店值夜班，真的不是我，可以调监控……”</p>
“调监控。”</p>
江景和冷沉开口，越过人群，凉凉扫过围困着夏浔言的几个人，“东西丢了就调监控，报警，让警察来查，还拿不出证据，在这搞什么霸凌？”</p>
夏哲煦眼底异色闪过，松开夏浔言，回头恨铁不成钢地告状，“景和哥，他拿了别人的东西还非不承认，在家里手脚多就算了，在学校也这样。”</p>
夏浔言屈辱地捏着拳头，硬声辩驳，“我没有！”</p>
江景和面无表情，“报警，现在就报。”</p>
夏哲煦僵笑，“景和哥，让他把手表还回来就好了，闹大了也不好看。”</p>
“哲煦。”宁溪回从人群中走出，轻缓出声，“东西丢了就带你朋友去查监控，必要的话去警局一趟，堵在这里影响不好，懂吗？”</p>
夏哲煦对上他的视线，脸色变了变，垂下头，“溪回哥，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去查监控。”</p>
宁溪回含笑颔首，移目瞥过一圈吃瓜群众，“大家都散了吧。”</p>
热闹没了，吃瓜人解散。</p>
夏浔言咬着唇退进电梯里缩在角落。</p>
宁溪回和江景和也走进去。</p>
宁溪回指尖悬在电梯键上，温声询问，“你住几楼啊？是不是该换一套衣服？”</p>
夏浔言的牛仔外套被扯裂了，打底衫也被撕开了领口，裤腿还湿了一大片，狼狈可怜。</p>
“903。”他抖着声回，哭腔明显，特别委屈，忍不住哀诉，“我没有偷东西，他们把我的衣服被子都翻遍了，还丢进了厕所里，我真的不是小偷……”</p>
江景和黑沉着脸，“那该报警的是你。”</p>
夏浔言抹了抹眼泪，无助呢喃，“报警没有用的……”</p>
“怎么没有……”</p>
江景和张张嘴，要脱口的话被宁溪回一个眼神堵了回去。</p>
宁溪回取消了9楼的按键，“那你先去我的宿舍收拾一下吧，我有干净衣服。”</p>
夏浔言没来得及拒绝，电梯就到12楼了，在江景和不爽的眼神催促下，挪着步子往外走。</p>
走进1201宿舍，宁溪回从自己的衣柜拿出一套米白运动服，递给夏浔言，“去洗手间洗洗吧，会有些大，将就一下，我再让人给你送药膏过来。”</p>
夏浔言呆呆接过衣服，摸向被抓伤的脖子，眼眶泛红，感激哽咽，“谢……谢谢宁学长。”</p>
宁溪回轻笑，“快去吧。”</p>
目送夏浔言溜进洗手间，江景和打量着宁溪回，“他认识你啊？不会也是暗恋你的一员吧？”</p>
宁溪回耸耸肩，“不能吧。”</p>
江景和悠悠坐到椅子上，“看他那个小身板，也压不了你，撞号了。”</p>
宁溪回送他一个白眼，“我就不能是上面的？”</p>
“呵，你压得过秦之越吗？”</p>
“……”宁溪回无言以对，转身出去给私人助理打电话，“送些碘伏和擦伤药膏到我学校宿舍来……”</p>
“叮——”</p>
刚挂电话，微信弹出消息。</p>
秦之越：下午有课吗？奶奶让我带你回老宅一趟。</p>
宁溪回：两点半有一节。</p>
秦之越：行，那等你上完课。</p>
宁溪回靠着墙壁，牙齿磨了下腮帮软肉，没有就此结束聊天。</p>
宁溪回：你今天没有课吗？</p>
等了十几秒，秦之越回了语音，调子含着些微困顿哑意，“上了早八，没了，在宿舍补觉。”</p>
宁溪回心念一动，往前两步，趴在半身围墙往下看，“你在学校宿舍吗？”</p>
“嗯，离家太远了，懒得回。”</p>
“我也在宿舍，1201。”</p>
秦之越没回。</p>
不一会，宁溪回看到聊天对象从斜下方1120寝室走出来，应该是刚睡醒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有些凌乱，但并不影响帅气。</p>
秦之越抬起头，两人隔空对视。</p>
宁溪回笑眼弯弯。</p>
秦之越也翘了下唇角，学着他趴在栏杆上，用微信聊天，“好巧啊，之前不知道你住上面。”</p>
“我不常住，偶尔来午休。”</p>
“我也不常住。”</p>
宁溪回知道他的寝室是1120，也知道他不常住，笑着开启另外的话题，“你吃饭了吗？”</p>
“还没有，刚睡醒，准备去吃。”</p>
“那你去吧，我等助理送碘酒过来就准备休息一会儿。”</p>
秦之越从手机屏幕抬起头，扫视宁溪回的脸，“你受伤了？”</p>
宁溪回唇角细微上扬，“没有，是一个学弟被抓伤了，衣服也弄破了，我带他回来收拾一下。”</p>
“哦。”</p>
这时宁溪回身后传来夏浔言怯怯的叫唤，眸底微凛，压低音调发出信息，“你去吃饭，下午我上完课再给你发信息。”</p>
秦之越看他挥手，转身回了寝室。</p>
秦之越：好。</p>
宁溪回将手机熄屏，回过神，笑吟吟看着夏浔言，“坐着等一会儿吧，药膏马上就到了。”</p>
夏浔言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小伤不算什么的，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就不打扰学长了，谢谢学长的衣服，我会洗干净再还……呃，我会给学长买套新的……”</p>
宁溪回上前帮他挽起过长的手袖，和声说，“不用还了，这衣服放在这里好久了，我也不穿。”</p>
夏浔言微仰着脑袋傻愣愣望着宁溪回，被温柔的眉眼气质触动心脏，脸蛋不禁泛起淡淡的粉意，“谢……谢谢……”</p>
宁溪回理了理他的衣领，“不客气。”</p>
“喂。”江景和晃着个纸袋怼了一下夏浔言的后腰，“拿好你不舍得扔的破衣服。”</p>
夏浔言抖了一下，手忙脚乱接过纸袋，对两人弯弯腰，“谢谢两位学长，我先回去了。”</p>
宁溪回对江景和抬了抬下巴，“你送他一下吧，他宿舍可能有点乱。”</p>
夏浔言一下就知道他们的好意，眼眶隐隐发热，“不用的，我自己……”</p>
江景和直接揪着他的后领，把他半拎着走，“你让助理把药送到903。”</p>
“好。”</p>
宁溪回侧身让路，目送他们离去后走进寝室反手关上门，轻轻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最好锁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