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光还亮，我抹了脸，从城北出去。</p>

    和图上画的一样，一直往前就是马蹄镇。</p>

    我等到天黑人少了，走到了短街最尽头的茶铺。</p>

    拢共三间，外面一个妇人在烧水。</p>

    我叫了一声春喜，她手一僵，惊喜转过头，一把先抱住了我的腿：「迟迟。」</p>

    她将我让进屋子，激动引荐见过了丈夫后，第一件事就是关门拿出了我的新身份。</p>

    「看，都是按照姑娘的意思办的，叫季扶盈。如今，姑娘便是我从商州来的表姐。」</p>

    燕雀满檐楹，鸿鹄抟扶摇。</p>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新名字。</p>

    她抿着嘴笑，极力控制，眼泪却还是流下来。</p>

    「表姐。」</p>

    「妹妹。」我也轻轻笑，「谢谢你。」</p>

    「姐姐不必谢我。当初要不是姑娘帮我，我已经死在了侯府，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日子。」</p>

    春喜是我曾经的婢女。</p>

    在我被苛待的婢女害死了第二个孩子后，侯爷买了送来到我身边。</p>

    她笨拙努力照看我，却因为我的不得宠在侯府举步维艰。</p>

    后来，我早产夭折了第三个孩子。</p>

    侯爷终于不再叫我鱼珠，改叫我迟迟。</p>

    「既然喜欢这个名字，以后就用这个吧。」</p>

    从这里开始，我失去的每一个孩子，作为补偿，侯爷总会答应我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p>

    第四个孩子没了，我用瓷瓶砸破了春喜的头。</p>

    故意厌恶痛骂她蠢笨克我，要侯爷将她即刻赶出去发卖。</p>

    管家想为自己的蠢儿子要了她。</p>

    我尖叫不肯，说决计不能看到她一眼。</p>

    私下却将攒下的珍珠给了她的竹马表哥，赎买了她。</p>

    一场苦肉计没有白费。</p>

    她如今过得很好，夫妻和睦。</p>

    我喝了茶，用了晚饭，这一觉，没有半夜忽然伸进来的冰手和粗暴的亲热，睡得格外香。</p>

    粗茶淡饭，足矣熨帖人心。</p>

    第二天早起，镇上便都知道之前春喜之前念叨的远方表姐来了。</p>

    「待得久吗？」有人听说我丈夫死了，可怜我，巴巴要给我做媒。</p>

    我笑：「不了，就来看看春喜，还得去城里投靠亲戚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