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凤藻宫。</p>

    昔日清雅的宫殿透着一股不祥的灰败气息。</p>

    谢幼梨怔怔看着帐顶，眸底凝着化不开的哀伤。</p>

    门被推开。</p>

    墨厌白缓缓踱了进来。</p>

    方一踏入，他双拳缓缓在袖中握紧了。</p>

    谢幼梨容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p>

    整个内殿冷得有如冰窖。</p>

    墨厌白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指，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盈妃已经醒了，她说当日之事与你无关……是朕误会你了，即日起便解除你的禁足。”</p>

    他堂堂九五之尊能做到这个地步，想来谢幼梨也要识大体。</p>

    可谢幼梨没有行礼，反而轻轻将一枝枯败的红梅放下。</p>

    “皇上，那株梅树死了。”</p>

    墨厌白坐到床边：“病中不宜多思。你若喜欢梅树，朕以后让人给你再种一些。”</p>

    谢幼梨沉默了一瞬，才艰涩问道：“可臣妾在树下发现了麝香。”</p>

    她缓缓抬眸：“皇上可知咱们的孩子就是因此而亡的？”</p>

    十指蜷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p>

    只要墨厌白否认，她便信。</p>

    但墨厌白数次张口，终究沉默不语</p>

    谢幼梨的心瞬间沉入冰川：“皇上，难道您就如此厌恶那个孩子吗？”</p>

    墨厌白似是不忍，拉过她的手：“以后嫔妃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p>

    谢幼梨怔怔地抽回：“那也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便没有一点伤心之情吗？”</p>

    墨厌白触及她眼中的埋怨之色，不由得含怒起身：“朕已经给了你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尊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p>

    “君王以社稷为重，朕以为你会理解，是朕高看你了！”</p>

    说罢，他直接拂袖而去。</p>

    屋外的风雪大作，吹进了谢幼梨眼底。</p>

    是她错了……</p>

    错在相信了他的年少情深，落得满目荒唐……</p>

    那日后，墨厌白再未来过。</p>

    云枝说这段时间他都在陪着伤愈的乌兰绮。</p>

    谢幼梨听多了，慢慢地她发觉自己连伤心都不会了。</p>

    不久后，冬至。</p>

    宫妃按例接见家人的日子。</p>

    这天，是谢幼梨唯一期盼日子。</p>

    她早早地在凤藻宫门口等待，直到瞧见谢父进门的那一刻，眼眶便红了。</p>

    “父亲！”谢幼梨像小时候一样埋在父亲的怀里。</p>

    谢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昭昭瘦了。”</p>

    短短四个字，让谢幼梨眼眶微湿。</p>

    “来之前，为父听说了你在宫里的事情。”</p>

    谢父声音和蔼：“昭昭，现在的你是大墨皇后，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知道了吗？”</p>

    “谢家一生忠心大墨皇帝，你的夫君，他的任何抉择都不会错。”</p>

    谢幼梨眼底含泪，怔怔望着父亲鬓白的发，忽然觉得自己不孝。</p>

    谢家长子战死沙场，她入宫为后，多数时候都是谢父撑起了一切，让她有了在后宫立足的资本……她不能再让父亲担心了！</p>

    将酸楚咽下，谢幼梨轻声答应着：“女儿知道了。”</p>

    谢父心疼她的懂事，粗糙的手抚着她：“昭昭，父亲为你骄傲。”</p>

    送走谢父后，连绵不绝的大雪终于停了。</p>

    谢幼梨走到当年种着梅树的地方，定定站了许久。</p>

    将手里的盒子埋在了树根下的土坑里。</p>

    盒子里，是一株残败的红梅，和昔日她为孩子做的衣物……</p>

    哪怕双手因此被冻得通红，也浑然不知。</p>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的皂靴缓步走入视线里。</p>

    墨厌白尘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皇后还要闹到什么时候？”</p>

    谢幼梨悄然止了动作，喉咙沙哑：“臣妾不敢。”</p>

    墨厌白极其厌恶这样的谢幼梨，因为以前爱他的那个谢幼梨总是墨柔爱笑的。</p>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p>

    心中微怒，墨厌白的声音在尘风里格外冰冷——</p>

    “朕已经下旨册封盈妃为盈贵妃，代你掌管凤印，处理六宫事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