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养珠,是很痛苦的。</p>那天夜里,娘实在太疼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p>
她的呼吸总是凌乱,养珠的女人晚上是睡不着安稳觉的。</p>
尖锐锋利的石果,密密麻麻蚂蚁般噬咬的疼,娘身上都是自己掐出来的瘀青。</p>
或许疼得眼前发白的时候,她还想起过跟我们姐俩说过的话。</p>
[女人养珠,都是这样子的嘛!]</p>
就着爹震天的呼噜声。</p>
她活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p>
晕死过去后,那半截舌头堵在嗓子眼里,娘就再没气息了。</p>
第二天早上,爹愤愤地骂了一声「晦气]。</p>
娘的身子都硬了。</p>
隔壁翠花嫂子来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天可怜见的,你娘是</p>
赶着去投个好人家。J</p>
阿姐帮她换衣裳,我亲眼瞧着。</p>
娘的下面肿胀变形,血肉裹着棱角,印出斑斑血迹。</p>
拨开腐烂发臭的血肉,里面是一颗未成形的还有些许棱角的潋珠。</p>
那颗珠很大。</p>
因为来年家里要为哥哥修新房,娶媳妇。</p>
我眼瞧着阿姐把那颗带着血的潋珠取出来,止不住地干呕。</p>
一边是难过,一边又说不上有些欢喜。</p>
大概是庆幸,娘总算解脱了。</p>
除了生养我和阿哥阿姐那几年,娘一直在不间断地养珠。</p>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p>
她养的珠,是我们村这一辈人里最好的潋珠。</p>
但她死了,她只有三十二岁。</p>
无病无灾,她就死了。</p>
潋珠村的女人寿命短,很少有能活过五十岁的。</p>
像我娘这样死得早的,也不少见。</p>
从没有人将寿命与养珠联系起来,或许大家内心都知道,可没有人提出来。</p>
但我害怕了。</p>
那颗沾满污血的未成形潋珠倒映出我惨白的一张脸。</p>
胃酸疯狂上涌,我终于还是抵不住内心剧烈的恶心,大口大口吐了出来。</p>
我不要和娘一样。</p>
我想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