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谢伯蘅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p>

    话落，谢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p>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p>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p>

    谢伯蘅识相地沉默。</p>

    谢玄见状却越发来气。</p>

    “好，好得很！”</p>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p>

    闻言，谢伯蘅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p>

    “多谢皇兄！”</p>

    谢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p>

    谢伯蘅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p>

    顾念姝一路跟着，看着谢伯蘅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p>

    “谢伯蘅，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p>

    谢伯蘅回到王府时，秦子依还未离去。</p>

    谢伯蘅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p>

    秦子依敏锐地察觉到谢伯蘅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p>

    谢伯蘅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p>

    秦子依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p>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p>

    谢伯蘅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p>

    秦子依这才放心离开。</p>

    顾念姝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p>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p>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p>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谢伯蘅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谢伯蘅一剑斩断。</p>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谢伯蘅，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p>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p>

    直到最后，谢伯蘅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p>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p>

    谢伯蘅入寝后，顾念姝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p>

    睡着的谢伯蘅少了几分凌厉，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p>

    顾念姝轻声道：“当初你愿与我结发，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p>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p>

    月华如水，顾念姝起身走到廊下。</p>

    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p>

    “王妃，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你该多难过。”</p>

    顾念姝整个人蓦地僵住！</p>

    尽管只是一缕幽魂，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p>

    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那疼痛绵长而持久，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p>

    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p>

    没两日，谢伯蘅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p>

    东岳山下，顾念姝看见这熟悉的地方，感慨万千。</p>

    谢伯蘅刚下马，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一步一跪，颤巍着往山上而去。</p>

    他看了半晌，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他们这是在作何？”</p>

    观主轻声解释：“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据说一跪一叩首，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所求之事便可实现。”</p>

    “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p>

    谢伯蘅蹙眉：“那他们为何还跪？”</p>

    观主叹息一声：“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p>

    谢伯蘅沉默片刻，内心隐隐触动。</p>

    突然，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这算什么，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p>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换命。”</p>

    卢风惊叹开口：“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p>

    就连谢伯蘅亦忍不住停下脚步。</p>

    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p>

    “似乎是姓顾，叫……顾念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