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苏醒过来,还坐着一台带轮子的椅子,被张嬷嬷推着出了院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侯府。</p>今日待在府中的,我的母亲和林俊全都出来迎接我了。</p>
但这可不是什么褒义词的迎接。</p>
他们是从我两年前,昏迷不醒之前,居住的那个采光好、格局好的蘅芜院,出来的。</p>
表妹柳依依站在我娘的身后,穿着一件绣着白色牡丹花的袄裙,亭亭玉立、清纯脱俗,格外醒目。</p>
就是眼前这个鸠占鹊巢还引以为荣的女人霸占了我的院子!</p>
就是这个看似清纯无辜实则佛口蛇心的女人,杀了我的汗血宝马!</p>
就是这个口蜜腹剑的蛇蝎毒妇,害死我的碧玉!</p>
我一手抓紧了轮椅,强迫自己先冷静,一手握紧了事先藏在衣袖里想要沾血的匕首,直直地盯着眼前不染纤尘、笑容温婉的柳依依。</p>
「窈窈,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p>
一袭青衫,束着发,满是书生意气,犹如谦谦君子一般的林俊,率先开了口。</p>
他的口吻中没有丝毫关心,满是质问。</p>
质问我为什么还要醒过来。</p>
看到我在盯着柳依依,他像是护犊子的狗一样,下意识地偏挡住身侧的柳依依,皱着眉头,唇角下压,眼中满是对我的不喜。</p>
就是这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提出将我的院子让给柳依依,斩杀我的汗血宝马给柳依依当下酒菜,欺辱我的碧玉逗柳依依开心!</p>
【狗登西!斩杀汗血宝马,害死碧玉的狗登西!女鹅醒了!你就等着遭报应吧!】</p>
【恩将仇报的狗登西!女鹅对你多好,你居然伤害女鹅最在意的人和马!当年要不是女鹅和祭酒下了三天三夜的棋,把把赢祭酒,又去皇后那边求了恩典,你以为就凭你的成绩,能进国子监?】</p>
弹幕不提醒,我险些忘了此事。</p>
「真是有趣,原来你也会关心我何时醒的?我以为你这种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人,早就当我这个妹妹不存在了呢。」</p>
林俊的面色瞬间阴沉如墨,凛冽的目光直直向我刺来,「林窈窈,谁允许你这般辱骂、污蔑兄长的?你竟是连兄长都不叫了!你何时变得这般污言秽语,不懂分寸!」</p>
林俊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面对我,指责我不叫他兄长。</p>
他竟是半点儿心虚都没有。</p>
他竟是一点儿都没有想起,一年前被他强行侮辱、被他毁了清白、毁了容貌、打断了手脚、割了舌头,还找乞丐羞辱的碧玉。</p>
「不是吗?若不是,为何我昏迷不久,你就迫不及待地寻人回来顶替我的位置了?」</p>
我恨不得立马刀了林俊。</p>
但汗血宝马和碧玉死得那么惨,就这么刀了他,太便宜他了。</p>
我满是讥讽。</p>
林俊被我噎得无话可说。</p>
「林俊,若哪日你受了伤,昏迷不醒,我寻个表哥回来,让他带你尽孝,让他替你袭爵,你觉得如何?」</p>
林俊的脸涨得通红,双眼圆睁,好似要喷出火来,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他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当真应了那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p>
言罢,他胸膛剧烈起伏,扭头望向柳依依,就想带柳依依回院子。</p>
但柳依依对他摇了摇头,拉了拉他的衣袖,特意望着我,在我面前表示和他亲昵:「表哥,我第一次见表姐,我想和表姐好好说说话。」</p>
林俊又回头瞪了我一眼,警告道:「林窈窈,表妹不是你!表妹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温柔的人!你别想着欺负表妹,否则我这个做兄长的,绝不姑息养奸,绝不对你手下留情!」</p>
说完,他拂袖而去。</p>
弹幕开始疯狂骂人:</p>
【老逼登,你在狗叫什么?】</p>
【你个禽兽不如的白眼狼,你还有脸骂人!看我天马流星拳!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p>
「窈窈,你不该这么和你兄长说话的。」</p>
母亲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哀怨,口吻中藏着一丝对我的埋怨:「你兄长自然是关心你的,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伤他的心呢?你是不知,你受伤之后,娘日夜以泪洗面,要不是你表妹陪着为娘,你怕是见不着为娘了。」</p>
母亲说着,目光满含温情地转向柳依依,握住柳依依的手,将她的手温柔地放在手掌心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动作极为轻柔,尽显亲昵之色。</p>
「说来,你真该和你表妹好好学学。你今日能醒来,还得感谢你表妹。」</p>
感谢柳依依?</p>
感谢她害死了我的碧玉吗?</p>
我再次握紧即将出刃的匕首,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示意身后的张嬷嬷推着我,靠近柳依依。</p>
「哦?此话如何说?」</p>
母亲满面笑容,「前些时日,你表妹陪娘去了一趟寺庙,你表妹吃了三日的素斋,若非她吃斋,你哪里能醒来呢?你看,这是不是你欠了你表妹的?你真该好好谢谢你表妹才是。」</p>
弹幕飘过一串:【……】</p>
我也不由得被逗笑,胯下的轮椅,再次朝着柳依依靠近了些。</p>
「娘,原来表妹有如此大的能耐。她吃了三日的素斋,就将昏迷两年的我唤醒,那表妹再吃十年的素斋,岂不是能把我们林家的老祖宗们都唤醒?」</p>
母亲被我噎住,脸色变了又变:「窈窈,你是个只进退的乖巧孩子。你刚醒,不该沾酸惹醋,争强好胜,恃宠而骄。这里风大,我先让人送你回你的院子。」</p>
「娘,你这话说的?这个蘅芜院不就是我的院子吗?」我扫了眼眼前的院子,微笑,「我只是昏睡了两年,并非失忆。我原先住哪个院子,我还是清楚的。」</p>
「林窈窈,刚说了,让你不得沾酸惹醋,争强好胜!你已经有院子了?为何一醒来就闹着要换?你真当你救了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p>
「呵。」我冷笑,「这本来就是我的院子,你趁着我昏迷不醒,给了一个外人,我还不能拿回来了?还有,你说得对,我救了皇上,我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有本事、有能耐,你也去救一个啊!又或者,我们现在去宫里问问皇上,我能不能拿回我的院子!」</p>
母亲面露惊恐。</p>
「你是想让皇上怪罪我们侯府,怪罪为娘的不成?不就是一个院子吗?你为什么这般不依不饶,你住哪里不是住?你怎么这般不知分寸?这般蛇蝎心肠?」</p>
「既然不过是一个院子,为什么不还给我?既然住哪里不是住,为什么表妹不换个院子?娘,你说我蛇蝎心肠?嘿,我还真就蛇蝎心肠了!」</p>
近了。</p>
说话间,我和柳依依之间的距离,只剩一寸。</p>
「林窈窈,你……」</p>
一直端立一旁,不曾开口,作壁上观的柳依依在这时,倒是娇娇柔柔地开了口:「姨母,你不要同表姐生气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惹表姐生气了,都是我不对。表姐想要我的院子,那就给表姐吧,我没关系的,依依只求姨母和表姐母女和谐。」</p>
袖子里的匕首,抽出。</p>
在母亲大为感动,拉着柳依依的手,不住地夸时,我和柳依依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距离。</p>
「好孩子,好孩子,是你表姐不对,怎么好委屈你呢?这院子,你都已经住了快两年了,怎么好你表姐一醒,就让你让出来呢?」</p>
母亲冷冷瞟了我一眼,厌恶道:「依依,你安心住着,我们侯府没有这样鸠占鹊巢的规矩!」</p>
「姨母,您真好。表姐有您这样的娘亲,真是表姐的福气,依依好生羡慕。依依若是表姐,肯定不会这般身在福中不知福,惹您生气。」</p>
柳依依亲昵地搂着母亲,挑衅地冲我扬起嘴角。</p>
可是。</p>
下一秒。</p>
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p>
我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一刀扎进了柳依依的小腹。</p>
「表妹,初次见面,请多指教。」</p>
柳依依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p>
她难以置信地将视线从我身上下移到了她被捅的小腹。</p>
我扭转匕首。</p>
猛地拔出。</p>
又一刀捅了进去。</p>
【卧槽!】</p>
【卧槽!】</p>
【卧槽!】</p>
【卧槽!不愧是我的宝贝女鹅!直接就和绿茶表妹动刀子了!卧槽!干死她!干死绿茶表妹!】</p>
两刀下去,弹幕量疯狂飙升。</p>
血染红了柳依依的白色袄裙,顺着匕首,滴答,滴答的流到了地上。</p>
柳依依张大了嘴巴,瞳孔剧烈收缩。</p>
我再次扭转匕首,第二次将匕首拔出。</p>
「疼……」</p>
柳依依跌坐在地,捂着受伤的小腹,眼泪滚了下来。</p>
「疼……好疼……姨母,好疼……」</p>
我相信,柳依依这次是真哭了。</p>
母亲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愤怒中掺杂着恐惧。</p>
「林窈窈,你做什么?!」</p>
「做什么?娘,你看不到吗?捅她啊。」</p>
我带着一种平静的疯狂,拿出碧玉以前送我的绣帕,将匕首上的血喂给绣帕,让碧玉也尝尝柳依依血的味道。</p>
「柳依依,这两刀,是利息。」</p>
「林窈窈!你这个祸害!你一醒来,就拿刀捅你表妹!我就该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弄死你!」</p>
母亲犹如看魔鬼,惊恐尖叫,扭头看到柳依依血流不止,虚弱不堪的样子,又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扑打我。</p>
「娘,你说这话,着实是太晚了些。」</p>
我拍了拍手,十名暗卫从天而降。</p>
这是我醒后,让张嬷嬷给宫里传信,问皇上要来的暗卫。</p>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让这几位皇上派来保护我的暗卫,帮表妹搬院子,再如实向皇上禀告,你们是如何对待他的救命恩人的;二:你们自己把我的院子给我腾出来,再把之前服侍我的丫鬟都还回来!」</p>
【啊啊啊!女鹅好酷,早该把她们扫地出门了!和这些没有道德,没有礼义廉耻的废什么话?就该像现在这样,直接干死她们!】</p>
【抢回院子,干死侯府这些忘恩负义的,干死表妹!】</p>
【啊啊啊,鲨了!都鲨了!】</p>
第一次出现,就说我是灵胎转世,是救苦救难女菩萨的弹幕,两年前还一个劲地教我做好人、做好事、说好话,要做绝世大圣母。</p>
两年不见,弹幕不知何时,竟然开始喊打喊杀了。</p>
从我醒来到现在,弹幕竟然从未劝我原谅。</p>
弹幕第一次说我是灵胎转世的时候,我就否认过。</p>
我告诉弹幕,我是魔胎转世。</p>
但是,弹幕好像看不见我的话。</p>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我这里,就没有原谅两个字。</p>
但,直接干死?</p>
还是太便宜她们了。</p>
我的碧玉受了那么大的罪,再也回不来了。</p>
老和尚送我的汗血宝马,那匹我每日用最好的草料喂养的汗血宝马,也回不来了。</p>
这些,他们都必须付出代价!</p>
我说过,这两刀,只是利息!</p>
「表姐……」</p>
两刀下去,柳依依还能说话,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捂着小腹,眼中有对我的惧怕,但更多的是恨意,「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逼姨母呢?你还拿皇上来逼迫姨母,你可想过,你这样做,有多伤姨母的心?」</p>
躺了两年刚醒来的我,果然还是太虚弱,捅了这么一个绿茶两刀,居然还能让她继续张嘴说话。</p>
「表姐,你可知,这两年,姨母有多大担心你?她好不容易盼着你醒来,你怎可……」</p>
闭嘴吧你!</p>
第三刀!</p>
我径直捅在了柳依依的脸上。</p>
我没心思再看柳依依演戏。</p>
我扣住她的头,像窜糖葫芦一样,将她的脸颊捅了个对穿,左脸颊捅进去,右脸颊捅出来。</p>
柳依依脸上的血,飙了出来。</p>
终于,再也无法说话。</p>
我将匕首从柳依依的脸上,拔了下出来。</p>
抬起眼皮,对身后的暗卫下令:「你们,进去——搬!把所有的不属于我的东西,全给我扔出去!」</p>
母亲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张大了嘴巴,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扑向了柳依依。</p>
柳依依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p>
在我把匕首从她脸颊拔出来之前,她就已经痛得晕厥了过去。</p>
拔出来时,倒是抽搐了两下。</p>
「魔鬼!林窈窈,你就是个魔鬼!」</p>
母亲冲着我大喊,冲过来扑打我。</p>
可惜。</p>
她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p>
柳依依的东西,全都被清理了出去。</p>
我的东西。</p>
有一样是一样。</p>
全部被我找人原封不动地搬了回来。</p>
找不回来的。</p>
就从柳依依和母亲处找同等价值的代替。</p>
我坐听侯府哭天喊地,骂声连连,转身给碧玉上了一炷香。</p>